第29章

  赵金哥听到“喜欢”两字,脸又红了。
  蒋震这天没留下,离开的时候还带上了赵金哥给的银子。
  第二天还没亮,蒋震和王海生就出发了,出发前蒋震锁了自己屋子,又把自己养的那只鸡交给孙小山代为照料。
  这么些日子下来,孙小山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蒋震没跟他说过几句话,实在是这个双儿太内向太胆小了,不过他虽然有点内向胆小,人却不错,刚好了一点点,就指挥着他的大儿子把蒋震住处附近的地全都翻了一遍,帮着蒋震种了菜,还会带孩子去挖野菜送给蒋震。
  当然,这一切都是他趁着蒋震不在家的时候干的,蒋震在家的时候,他基本都躲在屋里,难得跟蒋震打了照面,他也不说话。
  蒋震是有些无奈的,但人家就是那性子,他也没办法,而他估摸着这双儿会这样,恐怕跟以前总住在船上,不怎么跟人交流有关。
  蒋震出发的很早,天刚蒙蒙亮,就已经来到了杨江说的那地方。
  这时候的人起的都早,因而他们到的时候,都已经有人在了,蒋震便上去跟人攀谈起来,顺便把那些人全都打量了一遍。
  其实对杨江,蒋震并不是全然信任的,他甚至做好了杨江给他设个局害他的准备,然而事实证明他想多了,眼前这些要跟他一起去进海货的人,一看就知道都是没见过血的普通人,最多油滑一点。
  而这年头,也就油滑的人想的起来要去做生意了,绝大多数的人都只知道埋头干活。
  蒋震和这些人聊了没一会儿,就从他们身上套出来很多消息,等自己想知道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他也就不说话了,留下王海生和这些人交流。
  这些打算去海边进海货的,都不是什么有钱人,也就一二十两的本钱,甚至他们的船还不如王海生的船大,王海生对着他们也就没有自卑的情绪,倒是很快融入到了他们的谈话中去。
  这次一共五条船一起出发,等人齐了,大家便一起朝着海边而去。
  蒋震已经跟王海生学过划船了,这时候倒也能帮上一点忙,让王海生歇一歇,而他这样的行为,让王海生更为感激。
  “你去过府城吗?”蒋震划了一段时间的船,重新把船桨交给王海生,然后问道。
  “去过。”王海生点了点头。
  “那边是怎么样的?”蒋震又问。
  王海生便慢慢地说了起来。
  蒋震会突然问起府城,也是有原因的,那些跟他们一起去进货的海货商人进了货都是回县城卖的,所有人卖出的价钱还一样,大家伙儿是提前说好了不能降价的……
  这样其实挺好,却也注定了蒋震这个新入伙的很难赚到钱,甚至很可能有了货卖不出去。
  要是能去府城……
  蒋震认真地听着王海生的诉说,而与此同时,何西村的赵家,来了一个媒婆。
  这乡下并没有做媒婆的人,但有些人喜欢给人牵线,说成的亲事又多,久而久之,有人想要跟人提亲,就都会去找她说和了,而要是成了,新人成亲的时候就会请她去喝喜酒,再给一块至少两斤重的猪肉,还不能是带骨头的。
  当然,要是男方家有钱,除了猪肉,一般还会给点媒人钱。
  这次来赵家的,就是何西村这边常给人做媒的一个女人,名叫何春香。
  赵刘氏以前也是跟这何媒婆打过交道的,希望她能给赵金哥说一门好亲事,但赵金哥条件太差,也就一直没成。
  再后来,赵刘氏放弃了给儿子说亲事的打算,便不去找何媒婆了,因着这个,她已经很久不曾见过何媒婆。
  “何大姐,你怎么来了?”赵刘氏看到何媒婆先是惊讶,随即就变成了惊喜:“莫非有人要向我家金哥儿提亲?”
  第38章 提亲和渔村
  赵刘氏惊喜地问了一句,但很快又尴尬地笑起来。
  她觉得……何媒婆来他们家窜门的可能性,比何媒婆来给赵金哥提亲的可能性大多了。
  然而,何媒婆竟笑着道:“是啊,有人要向你家金哥儿提亲呢!”
  “真的?”赵刘氏不敢置信地问道,怎么都没想到在她失望好几年之后,竟然会有人向赵金哥提亲。
  “当然是真的。”何媒婆道。
  不停地搓着自己的手,赵刘氏脸上的笑容怎么都遮掩不住:“是谁?家里是什么情况?是想要入赘的,还是要娶金哥儿的?”她问到后面那问题的时候,不免有点脸红,她家这情况,恐怕是没人愿意入赘的。
  果然,何媒婆很快便道:“那家是想把金哥儿娶过去的。”
  赵刘氏有些失落,又问:“那人是怎么样的?”虽然她很想给赵金哥说一门亲事,但要是那男的太差,她也是不乐意的。
  “那人比金哥儿大两岁,家里的日子还算可以,就是前头的媳妇儿留下了四个孩子……”何媒婆看向赵刘氏,果然看到赵刘氏的眉头皱了起来,便忍不住暗自撇嘴。
  就赵金哥那情况,有人愿意娶他就该烧高香了,偏赵富贵夫妇当他是个宝,几年前她给赵金哥说了一门给个鳏夫做填房的亲事,这两人竟然还不乐意。
  “前头都四个孩子了啊……”赵刘氏听到这个,就没像一开始那么高兴了,她家金哥儿要给这么多孩子当后娘,这可不容易。
  “这些孩子还小,好好养着,等他们长大了跟亲生的也没差。”何媒婆道。
  赵刘氏还是有些不情愿,但想想赵金哥的情况,又忍了。
  好歹……那个那人年纪不大不是?
  “到底是哪家啊?”赵刘氏问道。
  “就是那李家村的李祖根……”
  “不成,这人绝对不成!”赵刘氏一听到李祖根三个字,便火了。那家伙自己的媳妇儿跑了,留下一个烂摊子,就想让金哥儿去接手?那也想得太美了!
  不说别的,那四个儿子,就不是一般人消受得起的!四个儿子啊,哪怕这四人都找到了不要聘礼的媳妇儿,给这么多人盖房子办酒席打家具就要多少钱?更何况,这世上有不用聘礼的媳妇儿吗?
  而且,赵刘氏可是一直恨着那李家人的,当初明明是李家人求上来要定亲的,后来却又一脚把他们蹬了……要是赵金哥没跟那个李祖根定亲,他们给他选了另一家人早早定下,哪至于现在都二十五了,还嫁不出去?
  “赵家的,这李祖根也算不错了,人家现在手上可有着七八十两的现银……”何媒婆劝着。
  “不行,反正这人不行!你给我出去!”赵刘氏更火了。
  说完之后,想到自己说不定还要仰仗着何媒婆说亲,她的脸色又缓和下来:“何大姐,我这脾气不太好,对不住了……只是那李家真的不行,就是我答应了,我家富贵也肯定不愿意……你就帮着再寻摸寻摸别的人吧。”
  何媒婆这会儿脸色也很不好,她不满地看了赵刘氏一眼,冷笑道:“这寻摸人哪是那么好寻摸的?你家赵金哥长得都跟男人一个样了,你以为哪个男人会想要娶这样的?更何况就他那身段,一看就知道不好生养,年纪还大,指不定就压根生不出孩子来……”
  赵刘氏这下真的火了,把何媒婆给赶了出去。
  等何媒婆走了,她却又懊恼起来,同时越想越想伤心。
  身体柔软屁股大长得娇小,眉心的红痣还鲜艳,跟女人差不多的双儿,那是最容易生养的,而赵金哥……正好与之相反。
  所以,那何媒婆最后扔下的话,其实也不是假的。
  但正是因为不是假的,她愈发地伤心……
  赵刘氏本就是个敏感的人,不免越想越伤心,最后还是那五只小鸭子在她脚边叫个不停,她才回过神来。
  赵刘氏对这些小鸭子照顾的极为细心,因而这五只小鸭子竟是一只都没死,全活的好好的,还长得挺快,这会儿它们围着赵刘氏,便是要吃的来了。
  之前,蒋震每天都会把王海生抓到的小鱼或者鱼肠什么的剁碎了喂给它们,它们即便不跟赵刘氏要吃的,也不会饿,可今儿个蒋震不在。
  赵刘氏手边没有蚯蚓鱼虾,就将莴笋叶子切小了喂给这些鸭子,还往蒋震那边看了看。
  奇怪了,她今天怎么没瞧见蒋老大,只有那个渔民的两个孩子在挖蚯蚓喂鸡?
  赵刘氏一直很喜欢小孩子,她看了几眼,带着五只鸭子也出去挖蚯蚓去了,原先的伤心情绪,更是消散了不少。
  但即便如此,看到赵金哥回来,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娘,怎么了?”赵金哥不解地问道。
  “金哥儿……”赵刘氏叫了一声,本想哭上一场,但想到不能让儿子伤心,到底还是忍了:“金哥儿,饿了吧,快来吃点东西。”
  赵金哥还真饿了,便没有追问。
  这些日子他天天中午吃上一顿,今天中午没饭吃,便有点受不了了,而他天天瞧见蒋震,猛地见不着了,更是心里惦记。
  赵刘氏没在赵金哥面前说什么,但等赵富贵回来之后,却还是将何媒婆给那李祖根提亲的事情说了,当然,她把何媒婆说赵金哥不能生的事情给隐了。
  赵刘氏说的很气愤,赵富贵同样很生气:“金哥儿哪怕不嫁人,也不嫁他!”
  其实有件事,赵富贵一直没跟家里人说,那便是在李家悔婚之后,他其实去找过李祖根一回。
  他是想为儿子要个说法,结果却听到那李祖根正跟人诋毁赵金哥,说赵金哥跟个男人一样,真要娶了赵金哥,他都不会想跟赵金哥一起睡觉。
  赵富贵气极,后来是给了那李祖根一巴掌之后,才回家的。
  “嗯,我不嫁给他。”赵金哥非常肯定地说,又开始想蒋震了。
  蒋震也一直惦记着赵金哥。
  他们去海边的路上,在一个河道口遇到了洪江盐场的人上船来检查,最后收了他们一条船两百文的过路费,才放了他们,然后,他们便来到了海边的一个渔村里。
  这个渔村并不大,一共住了二十来户人家,他们依靠打渔为生,日子过得很穷困,甚至比何西村的人还要穷困一些,因为这边很多东西都买不到还种不出粮食,也因为他们不是每次打渔都能丰收的,鱼还常常卖不上价钱。
  因着这些原因,他们对来渔村购买海货的商人非常欢迎。
  和蒋震一道过来的商人都是这里的村民的老熟人了,村民们一看到人,便围了上来,也就是这个时候,蒋震才发现这些商人的船上,或多或少地带着货物。
  他们有带了布匹的,也有带了油糖碗碟这样的小东西,但更多的,都是带了粮食来的。
  那些布匹之类的东西,他们并不是拿来卖的,而是给村里人捎带来,然后跟他们换东西的,他们拿的粮食,也都是跟村里人说好了才拿来的。
  渔村里的人都去找相熟的商人拿自己要的东西去了,又带着那些商人去家里看货,倒是蒋震和王海生这两个生人一时间无人问津。
  不过很显然,那些商人并不能将村里所有的货物都吃下,过了一会儿,便有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来了蒋震这里:“我家里有一些海带和鱼,你们要吗?”
  “我看看。”蒋震道,他听着那些人跟村里人聊天,已经知道这里的东西的大致价格了,现在就打算去看看那些货物。
  那人点了点头,便带着蒋震和王海生去了他家。
  他的家门口晒着很多咸鱼,家里堆满了黑乎乎的晒干后一捆捆捆起来的海带,散发出浓重的海腥味。
  很多来这里的商人,都是受不了这里的海腥味的,这人也担心地看了蒋震和王海生一眼,结果蒋震和王海生两个人完全没受影响。
  “你们看看吧,要的话,用粮食跟我换,或者花钱买都可以。”那人道。
  蒋震看了看,发现这些货和其他人的没什么不同,就花钱买下了大半腌制好的海鱼,以及所有的海带,让那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这海带在过年那会儿总是卖得不错,因为何城县的人过年都会买点海带当年货,在年底改善下口味,但平常买的人可是不多的。
  这人看着蒋震,有些犹豫要不要跟蒋震说一说,免得蒋震进货太多卖不掉。
  但他又怕蒋震不要他的货物了,最后到底没开口。
  “还有别的东西吗?”蒋震问道,他原本以为自己带来十几两银子会太少,结果进了这么多货,竟是只用完了两百斤大米并三四两银子。
  “没了。”那人道。
  蒋震闻言却有些奇怪,他记得海鲜的种类是非常多的,怎么会只有海带咸鱼?这咸鱼的品种还挺少,卖点主要是它咸——盐价那么贵,买咸鱼在很多人看来,是非常划算的。
  或者,其实不是没有别的东西了,而是那些东西,这里的人压根就没有把它们当成货物看待?
  蒋震当下换了个问法:“你们平常出海,都能抓到点什么?你们自己都爱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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