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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九死一生

  为避免二十四桥明月夜不耐烦他们,十九名沙匪只远远跟在二十四桥明月夜之后,不敢离得过近。
  故而,当十九名沙匪游过仅以石柱支撑的金银城正门,三三两两地跃上停泊在城门附近的乌篷船船板上时,早已望不到二十四桥明月夜的背影。
  “几日几夜的赶路,兄弟们已经累极,不若歇息一时半会儿,再赶去城中心。”阿九作为沙匪里唯一的女子,较其他沙匪而言心思更为细腻。是故,瞧见其他沙匪难掩疲惫的模样,不禁与安平商议。
  “也罢——”安平本欲同意阿九的提议,岂料眨眼间巨蟒如苍龙出水,张开血盆大口,兀地衔起一名沙匪。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撞入余下的沙匪耳内,巨大的恐怖令余下的沙匪面色煞白,僵直着身体却一步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望着巨蟒吞食掉他们的兄弟之后,大摇大摆的潜入水面之下,在河道里围绕着乌篷船打转。
  “老四!”
  “四哥!”
  安平与阿九异口同声的怒喝令余下的沙匪们纷纷回过神来,或拔刀或持机关连弩,欲攻击徘徊在河道水面之下的巨蟒。
  阿九一马当先,刀尖逼近河道水面——
  “铮!”熟料安平横过未出鞘的长刀拦下阿九。继而安平抬起左手,隔空一掌击向河道水面。
  内劲击打在河道水面之上,反推的劲道令乌篷船瞬间向金银城中心漂出十余丈。安平沉声命令尚在原地的沙匪:“跟上!莫要忘记此行目的。”
  “可是……”纵使余下的沙匪里再怨愤巨蟒,想要为四哥报仇,当安平道出目的之后,这些余下的沙匪终是清醒过来,相继出掌击打水面,以反推的劲道驱使乌篷船赶往金银城中心。
  然而,不知是否因九条死去的巨蟒刺激,豢养在河道水面里的巨蟒忽然之间变得聪慧不少。常常趁沙匪稍不留神之际,跃出水面欲锨走一名沙匪;亦或使劲摆尾拍打水面击起数丈高的峰浪,以便把乌篷船撞翻使沙匪掉落水中。
  若非阿九与安平确实未察觉到周遭藏有玉氏族人,定然以为这群巨蟒的行动乃是被玉氏族人控制。
  当一行沙匪赶到金银城中心处的宫殿时,耀眼的红日已高悬在丹巴沙漠上空,乌篷船的船板上只余下包括阿九与安平在内的十四名沙匪。
  沙匪们眉宇间难掩焦躁,近日来只饮用过几口水的嘴唇干裂起皮。最糟糕的是他们的精神,原本是罕有敌手的宗师级高手,如今却在小小的金银城里屡屡受挫,尚未濒临疯癫已是属实不易。
  可惜,沙匪们不知道,即便进入金银城中心处的宫殿,危机仍未结束。
  十四名沙匪两人一对,乘坐乌篷船沿着宫殿内的河道四散而去寻找依依与玉生烟的下落,暗中守夜的玉六六已引动宫殿内的机关。
  一息之间,灌注于河道内的银海海水骤然下降,十四名沙匪的轻功无法与流云扇比肩,因而躲闪不及,三三两两随乌篷船坠入无水灌注的河道里,随之而来的是河道化作密室,密室随机关牵引朝向不同方位旋转。
  十四名沙匪的待遇较流云扇而言糟糕得不是一丝半点,至少流云扇与依依所处的密室暂时只是平稳地移动。而沙匪们所处的密室不仅翻滚旋转,甚至是将尚未来得及离开河道的巨蟒也关在密室里!
  等待沙匪的无非是九死一生……
  且说好生歇息一晚上而重新打起神采的流云扇与依依,一早便守在密室内,希望玉生烟再次引动机关,以便流云扇通过密室移动的规律推断金银城宫殿内的房屋排布规律。
  为避免没有内功护体的依依在密室翻滚旋转时被家具砸伤,密室内原本被玉氏族人摆放布置的各种家具,今日一早皆被流云扇掷入密室门外的河道里,惊起逡巡的巨蟒与水花阵阵。
  约莫一刻钟之后,流云扇与依依所处的密室终于缓慢平移起来,依依立刻望向流云扇,杏眼里满是不确定:“流云大哥,接下来我们便是等这间密室停下吗?”
  流云扇微微颔首,柔声安抚略显不安的依依:“依依莫怕。依我之间,待到密室停下之后,石门应当会开启,届时若是海水灌注,我便施展轻功携你离开密室。”
  “若是你与我的运道略差,以致密室停在玉生烟的寝宫里,你便寻一处安全之地暂时躲藏起来,待到我打败玉生烟,便与你离开金银城。”流云扇将可能发生的两种情况分别道出,好令依依无需太过忧虑。
  熟料,恢复精神的依依忽然口出奇言:“流云大哥,万一我们所处的密室停止移动、石门开启之后,出现的是河道里的巨蟒怎么办呀?”
  流云扇因依依的奇思妙想一时语塞,内心里忍不住叹息:玉氏族人豢养的巨蟒究竟给予依依何等打击,以致无论何时何地,她都要先考虑面对巨蟒时的可怖景象。
  流云扇欲出言安慰依依几句,岂料原本正在向上移动的密室戛然而止,石门蓦地从外部开启,霎时,一条巨蟒的粗长尾巴直冲流云扇与依依甩来!
  如此紧要关头,依依竟脱口而出:“流云大哥,我不是故意的!要怪你就怪曹操呀——”
  流云扇拽住依依的左手,施展轻功携依依避过巨蟒甩向他们的尾巴。旋即流云扇望向盘绕成一团将石门几乎全部堵死的巨蟒——
  透过巨蟒与石门之间仅存的微小缝隙,流云扇注意到他与依依所处的密室石门,恰巧与另一间密室的石门对在一处,以至于原本的两间密室眼下变成一间密室。
  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头部在另一间密室里寻觅口粮,尾部在流云扇与依依所处的密室里来回扫动,欲将流云扇与依依当作储备粮。
  “哼,当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另一间密室里传来流云扇颇为熟悉的声音,流云扇寻声望去,但见衣裳略微破损的阿九与安平正与巨蟒战至酣处。
  狭窄的空间被巨蟒堵住大半,合二为一的密室在机关引动中再次移动,相当不利于阿九、安平与流云扇、依依躲避巨蟒的攻击。阿九与安平见状,欲与另一间密室里的江湖人联手杀死巨蟒。
  因着阿九与安平在与巨蟒对决时互相担忧彼此,故而阿九与安平未腾出功夫朝缝隙里望一眼另一间密室里的人究竟是谁,而是由安平直接朗声询问:“对面的江湖人——不若与我们联手,将巨蟒杀死。”
  安平看似是在询问,实则语气凿凿,坚信对面的江湖人会依照他的想法行事。
  然而,流云扇温润的嗓音响起,惊得阿九与安平险些愣在原地:“联手自是可以,只是你二人需得保证,巨蟒死后不与我动手。”
  阿九与安平回过神来,不由得庆幸,适才察觉到密室里存在其他江湖人的吐纳气息时,便主动将原本宗师级的功夫变换成一二流的常见武功路数。
  思及流云扇是为救走十五公主而来,阿九与安平当即朝缝隙里望去,果然见到流云扇护在依依身前,手持折扇正与巨蟒的尾巴缠斗。
  阿九与安平施展轻功,避过袭向他二人的血盆蟒口,相互对视一眼,皆读懂彼此眼中的犹豫。
  阿九传音入密与安平:十五公主在流云扇手中。
  安平微微颔首,显然明白阿九的顾虑,提刀挡过巨蟒的三五次攻击之后,沉声对流云扇道:“我与大当家向流云公子保证,待到杀死巨蟒之后,必不与流云公子动手。”
  流云扇不置可否,心里不认为别有所图的阿九与安平对付一条巨蟒需要与旁人联手,但流云扇仍然对阿九与安平道出巨蟒弱点:“稍后烦请阿九大当家与安平二当家随在下一道攻击巨蟒的七寸处。”
  “便依你所言。”阿九替安平道出决断。
  说罢,阿九与安平施展轻功避过不断扭动袭向他二人的巨蟒头部,自巨蟒头部的左右两侧分别朝巨蟒七寸处袭去。巨蟒一时犹豫,不知先攻向阿九还是先攻向安平。
  流云扇趁机揽住依依肩膀,将依依护在怀中,旋即避过巨蟒四处甩动的粗长尾巴,手持折扇瞅准巨蟒七寸处使出一招月出天山。
  当折扇扇缘在巨蟒的七寸处破开数道细长却深可入骨的伤口时,已抵达巨蟒七寸处的阿九与安平顺势举起长刀,刀尖垂直插入流云扇在巨蟒七寸处造成的伤口内。
  “撤!”流云扇短促的提醒一句,便施展轻功携依依落回密室里的某处角落。
  巨蟒因剧痛而盘旋扭曲成一团,阿九与安平立刻拔出刀刃,腥臭毒血霎时随刀刃的拔起喷涌而出,飘洒在半空。阿九与安平施展轻功避过毒血,落在密室里的另一处角落。
  纵使巨蟒已经死去,它的尸体仍在不住地扭动,阿九、安平与流云扇、依依索性坐在密室的对角处,隔着巨蟒的尸体相互交换线索。
  为避免流云扇起疑,安平当先沉声问道:“流云公子可是已经寻到金银城的财富?”
  流云扇无奈摇头,随即想起自己不是与安平面对面的商议事情,立刻出言:“在下一早便告知阿九大当家与安平二当家,在下入金银城不是为财富,而是为寻救依依公主。”
  安平不置可否,继续问道:“流云公子既然已经救出公主,想必已经寻到河道密室的旋转移动规律,应当能领大当家和我离开金银城吧?”
  安静的密室衬得安平的声音愈发清晰,依依情不自禁地蹙起一双秀眉,回忆起究竟何时何处听到过类似的声音。
  流云扇沉吟片刻,直言否认:“安平二当家委实高看在下。我与依依公主刚入密室不久,便碰到阿九大当家与安平二当家。后因与你二位联手杀死巨蟒,难以分心听声辩位,自然不知道如今的密室移动至何处。遑论金银城内河道密室的布局与旋转移动规律。”
  阿九以为流云扇是在糊弄安平,极其看不顺眼他吞吐犹豫的模样,不由得反驳:“究竟能否一心二用,听声辩位,皆是你一面之词,我们怎知你是否在说谎?”
  阿九的话语瞬间惹怒依依,依依脸颊微鼓,因愠怒而变得红润的圆脸像是一颗饱满的红石榴:“阿九姐姐怎能这样污蔑流云大哥呢?流云大哥可是堂堂正正的侠士,岂会欺骗你们?若说证人,难道我不是吗?”
  不知是否因忌惮依依的公主身份,阿九被依依一通反问逼得说不出话来。
  然而,阿九闭口不言,依依却犹豫地一语道破安平的伪装:“总觉得……安平二当家……和韩靖大人相似呀!流云大哥觉得呢?”
  流云扇微微错愕,随即注意到阿九与安平一晃而逝的神情变化,以及安平欲盖弥彰地否认:“休要胡言。”
  流云扇一路行来可谓罕见的感觉心力交瘁,如今他实在懒得与阿九、安平相互演戏,故而紧随依依道:“依依这次的奇思异想倒是误打误撞蒙对了。”
  “真得是韩靖大人?”依依显然未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能戳破韩靖的伪装,情不自禁地确认:“流云大哥莫要骗我呀!”
  “我为何要欺骗依依。”流云扇望向阿九与韩靖,胸有成竹地解释:“先前我在丹巴沙漠偶遇诸位伪装的沙匪时,便察觉出阿九姑娘伪装的大当家,反而要事大事需听韩靖大人伪装的二当家安排。”
  “此其一。”流云扇在阿九与韩靖想出其它辩驳之词前抢先道:“其二,丹巴沙漠里的沙匪一般是骑骆驼来去,罕有靠双腿走遍沙漠的。因而,当时我怀疑你们不是刚伪装沙匪没多久,便是武功已然高到无需以骆驼为坐骑。”
  “之后在下仅以一招月出天山便打伤你们一行十九名沙匪。”流云扇忆起当时与沙匪的交手,不觉好笑:“在下便想到一个问题,若是你们武功当真如此低微,能安然无恙的当数年沙匪,必是谨慎小心行事,怎会突然想要得到金银海的宝藏?”
  流云扇不紧不慢地指出阿九与韩靖等人的破绽:“因此,只可能是你们一行十九人伪装成沙匪。”
  安平揭下覆在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属于韩靖的面庞。他被流云扇揭穿身份亦不慌张,反而坦然道:“不愧是神断流云扇,我们故意藏拙仍能令流云公子察觉破绽,确是我们想得过于天真。”
  “无妨。”流云扇毫不谦虚道:“能令在下察觉不出破绽之人,当世应是未有吧。”
  流云扇忽然灵光一动,望向韩靖神情古怪道:“话说回来,韩靖大人这次的人皮面具又是出自子夜姑娘——”
  可惜,流云扇话未说尽,原本移动中的密室戛然而止,令流云扇兀地止住未说完的言辞。
  韩靖与阿九见流云扇侧耳倾听,面沉如水,心下明白流云扇对于即将降临之事感到颇为棘手。
  依依情不自禁地抓紧流云扇冰凉的左手。下一瞬,却见密室上方的石墙因机关引动而开启,蔚蓝的海水如奔腾的瀑布般倒灌入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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