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奏陛下,帝师带到。”
    “传!”
    “传帝师御书房觐见!!”
    这一次,御书房内依旧只是朱厚照一个人。但他却没有坐在龙椅上,反而是在房间中央摆了一张矮桌,在矮桌两旁,放了两张蒲团。
    在那矮桌上,却是摆着一张棋盘,有着一局残局。
    云涯扫了一眼棋盘,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光,便弯腰拜道:“草民云涯参见陛下。”
    “老师来了?来,请坐,陪学生下一盘棋。”
    云涯抱拳一礼,便上前跪坐在了那棋盘上。
    “陛下今日怎么有此雅兴啊?”随手捻起了一枚黑棋放在了棋盘上,云涯便开口问了出来。
    这盘棋现在看来,黑棋已经大占上风,至少领先十目。而朱厚照,却偏偏将黑棋让给了他。看起来,朱厚照下棋是假,求教是真啊。
    朱厚照长叹了一声:“不是有雅兴,而是除了吃喝玩儿乐,没什么好做的了。”说着,他便又拿起了一枚白棋,放在了棋盘上。
    云涯看了一眼:“陛下,这可有些不智啊。这一手,是自毁后路。”
    “啪~~~”
    黑棋落下,云涯淡淡一笑,拿掉了朱厚照六枚白子。
    “非是朕自毁后路。只是,形势所迫,不得不一步步放弃一些东西。”
    随着两人的谈话,棋盘上的棋局却渐渐的变得微妙了起来。
    “形势所迫?水势无常,因势而异,因时而异,因人而异。此时的困境,未必没有化解之时啊。”
    “哦?此言何解?”说到这里,朱厚照放下了棋子,庄重的一拜,道:“还请老师教朕,该如何化解此局。”
    云涯并未马上说话,而是看了他一会儿,饶有兴趣的道:“你如何就这么肯定,我一定会帮你?”
    “学生深知老师非常人可比。恐怕,学生让云罗劝说老师,让母后劝说师娘的法子,早便被老师看破了。”
    “既然知道我已经看破,那你还让我帮你?”
    朱厚照长叹一声,道:“学生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出此下策,还请老师谅解。还望老师,看在大明江山社稷,万千黎民的份儿上,帮帮学生。”
    云涯挑了挑眉:“这个理由,可是有些不够啊。”
    朱厚照咬了咬牙道:“那,再加上学生,和云罗呢?”
    “哦?”云涯愣了一下,这家伙什么意思。
    “一旦失败,学生恐怕最好也就是个安乐王爷了。稍有不慎,便是身死的下场。而云罗,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好吧,现在有点儿意思了。”
    “母后会封师娘为义女,也就是学生的姐姐。”
    云涯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也就是说,我的辈分儿还降了?”
    “这个……”
    云涯失笑的摇了摇头:“好了,起来吧。好歹是一国帝王,如此模样,成何体统?!”
    朱厚照惊喜的抬起了头:“老师,您这是,答应了?”
    云涯没好气的冷哼一声:“今日一早云罗拿出太后的旨意的时候,我便知晓,走不掉了。若是不答应,陛下怕是还有什么后招在等着我吧?”
    “额……”朱厚照尴尬的笑了笑,眼神闪躲了两下:“学生不敢。”
    云涯也没有揭穿他的谎话,扫了眼棋盘,道:“陛下这是糊涂了,如今这盘棋已经是胶着状态,容不得别人插手啊。”
    “还请老师赐教。”
    云涯轻轻一叹:“目前,东厂和护龙山庄几乎笼罩了整个朝堂,此时不比十几年前。现在的朝中大员除了有限的几人之外,都和这两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两虎相争,眼中虽只有对方,可又岂容他人插手?若是臣贸然下场,臣势单力孤,只会落得个被人家生吞活剥的下场。所以,目前,朝堂上暂时无法动。”
    朱厚照轻吸了一口凉气:“老师思虑甚周,学生差点儿坏了大事。那依老师之见呢?”说真的,他之前还有着安排云涯进入内阁的打算呢。但现在看来,却是忘了,孤掌难鸣,难以和这两方相抗的事情了。
    “说起来,这十几年陛下手段也还算高明。巧妙地维持了护龙山庄和东厂之间的平衡。但这就好比刀尖儿上跳舞,一不小心便会身死道消。想来,陛下的日子,不太好过吧?”
    “老师,您就别取笑学生了。”朱厚照苦笑了两声。他这个皇帝看似至高无上,可实际上的苦楚,却只有自己知道。原著中那安乐镇的知府,只知曹正淳而不知皇帝。甚至那江湖中人,都敢将云罗一个郡主不放在眼里。可见,这个皇帝的威势,实在不怎么滴。
    “哈哈,好吧好吧。”云涯大笑了一下,然后也不逗他了,将刘伯温给的主意说了出来:“陛下,是否听过一句话: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朱厚照眼神一凝,沉思了起来。
    云涯并未打扰,而是端起了棋盘一边的茶杯,轻轻的抿了起来。不得不说,皇宫内的香茶,倒是别有几分韵味。饮之,唇齿留香,倒是让人回味无穷啊。
    房间内的刻漏滴答滴答的滴着一滴滴水珠,在这房间内显的异常的明显。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朱厚照的眼睛也渐渐的亮了起来。
    突然,他又一皱眉,抬起了头:“老师,学生有了点儿想法,可还是有些地方不太明白。”
    “哦?说说看。”
    朱厚照也没有迟疑,将心中的疑惑全部说了出来。
    不是说他真的就这么相信云涯了。毕竟十几年都过去了,人心都是会变的。只不过,他现在别无选择了。而且,更重要的是,云涯是一个孤臣。离了朝堂十数年,当年的关系早已烟消云散。而东厂和护龙山庄,是绝对不会允许一个挂着帝师头衔的人加入他们之间的争斗。
    所以,他就只能是孤身一人,无法和护龙山庄和东厂相交好。
    朱厚照提问,云涯解答。这一问一答间,云涯心中也惊讶的发现:这个皇帝,还真的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呢。不仅心智非凡,而且洞察力也很厉害。
    虽然没有详细的计划,但是一个大体上的方略便在这御书房内渐渐成型。
    说真的,有哪一个帝王不想享受执掌乾坤的快感?像朱厚照这样,行事掣肘颇多,又怎么会甘心?所以,无论是东厂还是护龙山庄,在他心中都是必须拔出的一根尖刺。只有这样,他才可以真正的君临天下。
    “哎……当年我就和先皇上表,担心陛下年幼,留有辅政大臣也就罢了,非要成立护龙山庄。如今,还真的成了尾大不掉之势。”
    “老师既然知晓,当年为何要离开朝堂呢?”
    云涯摇了摇头:“先皇的意思,我也明白。想让我和护龙山庄,东厂成三足鼎立之势。可惜啊,铁胆神侯非同凡人,以当时的朝堂来看,想要和他分庭抗礼,有些困难。”
    “老师对皇叔评价这么高吗?”
    云涯冷笑一声,摇了摇头:“铁胆神侯,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呢。当年的太湖惨案,陛下可知其中内情?”
    “太湖惨案?”朱厚照皱了皱眉,问道:“可是当年的天下第一高手不败顽童古三通和八大门派太湖决战一事?”
    “不错,正是此事。”
    “朕记得,当时八大门派还邀请了刑部四大神捕前往见证。可是,最后都被古三通斩杀。后来,还是皇叔出手降服了古三通。可听老师的意思,好像并非如此啊。”
    “呵~~~世人都道是古三通犯下了这个案子。但实际上,罪魁祸首,偏偏是那朱无视!”
    “什么?!”朱厚照一下就惊得站了起来。
    “陛下不是习武之人,所以不知道。可实际上,当年八大门派的高手包括四大神捕在内,全部是功力尽失而亡。而能够造成这一种现象的,只有当年的天池怪侠所修炼的神功之一——吸功大法。
    朱无视此人,当年我也看过,资质虽然尚可,可却绝对是没有办法成长到现在这个程度的。但当年太湖一战之后,原本默默无闻的铁胆神侯,却一跃成为可以击败古三通的高手。
    陛下,就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朱厚照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当年,铁胆神侯就是以此事为功绩,进入了朝堂。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崛起之快简直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这么说来,他实际上是干出了栽赃陷害,贼喊捉贼的勾当?!”
    “所以,臣才说,此人的心智可怕至极啊。”
    “老师所言甚是。看来,朕这个皇叔,真是不简单呢。”说到这里,朱厚照又看向了云涯,道:“那么,老师,第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不能动,但也不能不动。”
    “老师,您就别和学生打哑谜了。”
    “急什么?”云涯摇了摇头:“现在皇宫内有曹正淳把持,你这个皇帝是绝对不能动的。无论有多么隐秘的动作,总会留下痕迹。所以,你不能动。
    这场棋局,已经到了胶着的程度。双方都容不得任何有威胁的人插手,所以,这场棋局我们也不能动。”
    “那,静观其变?”
    “呵~~~~是,这是一个办法。可是啊,我这个人习惯主动出击。”
    “老师,您这可就让朕糊涂了。”
    云涯神秘一笑,缓缓的道:“大局不能动,可是给他敲敲边鼓,还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