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太坏了！
人若被无端关进一间屋子，基本会有相似的反应：先是惶惶不安的静谧，之后便会开始鬼哭狼嚎的喧嚣。
昭阳宫中的人们也是如此。
长公主的守卫们并未出声阻止他们，他们想说就说，想闹就闹，撞墙甩门也不要紧，反正房门大锁一放，谁也出不去。
那边的兵荒马乱，更衬托得两位喝茶的大人物分外悠闲，楚凌川啜了口茶，笑问赵晨：“长公主这样任他们喧哗，竟不嫌吵？”
赵晨哑着嗓子，言语却是轻佻：“老爷子难道不想听见他们叫嚷点什么惊世骇俗的八卦？保证好听得很呢！”
过不多时，屋里的数十人果然人人自危，便有一些宫庭秘事被喊了出来，什么哪个太监卖－***，哪个宫女和哪个宫女搞百合……
楚凌川伸出手指堵了堵耳朵，笑指赵晨道：“太坏了。”
赵晨拿团扇掩了嘴，笑得花枝招展。
忽然，团扇后面的弯弯眼睛还满是笑意，可嘶哑嗓子里道出的话则让冬日里的温度又直接降了好几度：
“北边传来消息，谢氏快不行了。”
楚凌川端茶杯的手一顿：“这是长公主赶回盛京的原因？”
谢道清和赵显人在金国都城，赵晨却能极快知晓他们的动向，这一点楚凌川并不惊奇，因为即便是楚门，也在那一对祖孙身边安插了眼线。
所惊奇的，是赵晨特地把这个消息同他说了。
这代表淑宁长公主赵晨正在寻求与楚门的合作。
赵晨不是没向楚门递过橄榄枝，严格来说，递过不只一次了。
楚凌川一直就没应声。
皇帝还小，在他亲政之前，赵晨确是一心为自家弟弟着想谋划的模样；但赵昰总会长大，有朝一日，当他不再如此依赖姐姐的时候，赵晨会如何自处？
大概，谁都没法预见。
旁人不知，楚凌川却记得，在很多年前，曾有一个比楚门还要强悍的门阀，在暗地里辅佐了谢道清很多年——结果还不是被灭门灭派，连世人对它的记忆都一并消除了！
楚门，绝不能步其后尘！
楚凌川的目光在昭阳宫的宫殿里扫视，前朝旧事在他脑海里也一并扫过一遍。
赵晨告诉他谢道清快死了，和她死活要跟他过来一同查昭阳宫，这内里有什么样的关系呢？
赵晨将团扇狠狠地扇了两下，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赶回盛京，是因为谢氏给我传的话，我的那位大弟弟，在三个月前就已经潜回大宋。”
楚凌川手中的茶杯突然间发出“格”的一声轻响，接着就落到了地上，楚老爷子白胡子一吹一吹的，长叹道：“老了老了，茶杯都拿不稳了！”
赵晨口中的“大弟弟”，是与谢道清一同被软禁在金国都城的前太子赵显。
赵晨说赵显入宋是从谢氏处传来的消息。
这无疑代表了两个重要的信息，一是赵显入宋，二是谢氏传音。
可见，谢氏同赵显之间，如今不是一体。
他们一同被金军所掳，是几时、又是为何，成了不同的个体呢？
赵显孤身入宋，目的何在？会不会危及到赵昰的帝位？
正是这种种疑问，令见惯大世面的楚凌川动了容！
他现在明白为何赵晨急着向他求助了。
而如果真是这样，他恐怕还不得不应援。
赵晨注视着他的表情变化，虽是拿着团扇，口中将姿态放得极低：“请老爷子救我们姐弟！”
楚凌川摆手赶走从远处过来要为他收拾地上茶杯碎片的下人，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长公主言重了。”
赵晨道：“不，我知道老爷子未必信任我——但至少在此时此刻，我们的目的都是保住皇上，令才安稳下来的天下不再动荡。”
楚凌川没接话。
赵晨，确有几分识人之才。她很知道那正是楚门的宗旨：明面上是忠于皇帝，实际上只不过是忠于民心。
民心安定、民生安稳，这才是楚门要守护的，至于皇帝是谁，呵呵。
赵晨亦明白，楚门之所以辅佐着现在的小皇帝，也不过是因为赵昰是天下安定的最佳选择。
她斟酌着又道：“我猜想，老爷子在这当口要查昭阳宫，或许两者之间有一定的联系。”
楚凌川点点头：“太巧了。”
太巧了，赵显入宋几乎同时，身怀秘密的吴东贵亦突然间潜入昭阳宫；又突然间身死宫外。
昭阳宫、秘密、谢道清，这紧密联系的三者，怎么看都觉得能将赵显入宋与吴东贵身死联想到一起。
因此，听完了去势男尸案的种种之后，赵晨亦点头：“是太巧了。”
她的目光掠过依旧在昭阳宫搜查的楚门的人，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这种不详的预感很快应了验：楚门搜遍昭阳宫的里里外外，也没有搜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而如果连楚门都搜不出来的，别的什么人也未必搜得出来了。
得知这么个结果，楚凌川居然面不改色，转向赵晨说：
“有劳长公主的人去问一问那屋里的，有谁认识吴东贵，谁要说得出吴东贵是什么样的人，做过哪些事、说过哪些话的，就先放他出来。”
赵晨微微一愕：好你个老奸巨滑的楚门老爷子，用我的人把那些人先敲打到神经虚弱，再趁虚而入要口供。
你这么做，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换了我，也许也会这么做——可你刚才居然还有脸说我坏？
“楚老爷子，我总算知道了，原来最坏的是你啊！”淑宁长公主赵晨娇嗔道，只是撕哑的声音让她的撒娇听来有些奇怪。
楚老爷子倒是毫不在意，笑呵呵地应道：“长公主过奖了。”
随着他的大笑，脸上的白胡子一飘一飘地，颇有几分仙风道骨老神仙的调调。
嗯，果然是个无耻的老人家啊！
赵晨腹诽着，不过却是极配合地派了人过去。
然后与楚凌川选了个能冷眼旁观屋内众人的角落。
这么贼的老人家，眼力绝对要比她的那些手下强悍，她就算不主动邀请，他肯定也要亲自去看，不如先卖个好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