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一路上清肃流寇,直把将士们的心搅得越发沉重。在蒲津关驻扎下来,朝廷那边又传来消息,两个刘氏子孙不知何故,猝然死了。

    从此,贺章与心腹将领们的议事也频繁起来。

    洛谦当时自然不晓得朝廷的风吹草动,夜里问贺衍,贺衍也只是告诉他:“暂且不要管这么多,勤奋练武,将来必有用得到的地方。” 于是,洛谦在住了两三年的旧处重新安顿下来,操习练武,日子如常。

    蒲津关附近山林茂密,地势险恶,时不时有凶猛野兽出没,是打猎的好去处。洛谦练武之余,也时常跟着贺衍上山,熟悉地形,顺便打些野味回来。

    这天清晨两人上了山,但见重雾蒙蒙,遮挡着秋日浸寒的峰头,不见山顶。贺衍一身淡素,眸中含笑,说道:“青宁,你我兵分两路上去,看谁先登上山顶,打到的野味多。”

    洛谦抬头望着他,衬着那云雾缭绕的山峰,只觉得此山虽好,光华却不及他万一。万丈红尘里能遇到这么个人,此生真不枉活这一回。

    洛谦说了一声“好”,不要脸地率先一步撒了腿狂奔。跑了大半天,回头看去,那淡素的身影早已被层层枝叶遮盖,看不到了。

    路上打到了几只野兔野鸡,行至半山腰时,忽然听到巨石后传来剧烈喘息呻吟之声,似乎有个人受了重伤,痛苦非常。洛谦不敢怠慢,也分不清楚这人究竟是奸细还是百姓,抽出腰间的剑,脚步轻缓,如同豹子一样走过去。

    “什么人?” 洛谦飞身跳出来,长剑掠过,冷冷正指在这人的咽喉。那人脸色苍白,被洛谦吓了一跳,大汗淋漓,腿上一道伤口汩汩流血,把裤子都染成了血色。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这人一身灰衣,年纪相仿,竟然跟他长得有七八分相似。

    36

    路遇孔子, 只当阳虎。由此可以看出,世上除了有血缘关系的人之外,有人长相神似并不奇怪。两人微怔片刻,灰衣男人先回过神来,冒着冷汗道:“你是什么人?”

    洛谦的剑尖指着他的咽喉:“我先问你的,说!”

    男人闻言咬了咬牙,不肯说话了。

    看男人这副犹疑不决的模样,内中必然有隐情。这片山林乃关卡重地,一旦发现来路不明的人,不可妄杀,一定要带回军营严审。这男人身负重伤,又不像是练过武功的架势,洛谦扔了一瓶疗伤药给他:“把伤口止血,跟我下山。”

    紧接着,他在空中响亮地打了几声呼哨,三长两短,意思是告诉贺衍,他这边事情有变,不打猎了先下山。

    男人忙不迭地撕开衣服,把腿上的伤口止了血,忽然抬头叫道:“小心!”

    身后传来三个人的脚步声,二重一轻。洛谦头也不回,身子向前一弯,躲过左右同时挥过来的一剑一枪,接着直起腰,左手抓住长枪一拉,右手长剑挥金断玉,只听一声铮铮金属之声,右边那人的剑已然断了。左边那人枪被他握紧,也气急败坏拔不出来。

    这两人的功夫稀松平常,洛谦左手又是狠命一拉,身体后倾,长枪顿时刺入右边那人的胸口。

    惨叫一声,响彻山谷。

    左边那人一个趔趄,身体正倾在洛谦身前,洛谦右手的剑顺势抹了他的脖子。

    坐在地上的灰衣男人已经呆了,激动大赞道:“好俊的功夫!”

    洛谦这才转身,只见那三人中唯一功夫略高的面露惧色,站在离他十几步开外的地方不敢近身,一身衣衫倒不像出自普通人家。洛谦知道一定要留下此人的活口,不动声色地说:“你在蒲津关意图杀人,就算要逃也逃不出去。”

    那人冷哼一声,转身要下山,不想背后突然有细碎脚步声传来,还不曾弄清楚怎么回事,顿时脖子剧痛,眼前发黑倒了下去。

    把那人打晕的,自然就是闻声而来的贺衍。贺衍低头看着灰衣男人:“什么人?”

    灰衣男人望向贺衍的衣着气度,又转头看看恭敬不语的洛谦,忽然眼睛一亮,问道:“这位可是贺章将军之子,不到十八岁便封侯点将的轩北侯?”说着脸色微红,露出些许激动之色:“在下刘玄,来蒲津关正是为了见贺章将军,还请将军引荐!”

    贺衍听到刘玄这个名字,不禁心中微动,沉吟片刻说道:“带这两人回军中再作处置。”

    两人出来打猎,自然有兵士在山下留守,洛谦把人叫上来,将此地整理一番,连人带尸体的都扛了回去。

    刘玄似乎对洛谦极有好感,一路上都在跟他说笑,说道:“刚看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死了,灵魂出窍了。想不到这世上真有跟我一样好看的人,你说咱们是不是失散多年的兄弟?”想了想又自言自语:“不对,我娘说我这样的世间少见,再生个出来一定要掐死的,应该不是。”

    洛谦从小被贺衍管着,从来不轻易乱说话,但这刘玄却不怎么让他反感,听着他一路上插科打诨,反倒不觉得枯燥。 贺衍心中自然有疑虑,表面对这刘玄的态度却和缓了些,吩咐兵士道:“不用绑着他了,让他骑马。”

    刘玄又笑着道:“多谢将军!刚才疼得要命,真以为自己要死了呢。人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万年,果然没说错。”

    37

    刘玄来到军营见过贺章之后,洛谦便不知道接下来的事了,只晓得贺章经常与他在帐中见面,极其私密,不清楚商议些什么。洛谦就算心眼再粗,也多少看出点端倪,贺章有些不对劲,只怕在酝酿什么大事。

    因为不想引起太多注意,贺章没让他住军营,在院落里留了一间客房,刘玄便暂时住在那里。这院子左右十几间房,说大不大,贺衍洛谦跟他抬头不见低头见,少不得要打声招呼。

    刘玄的性格豪爽,说话逗人,古灵精怪的,倒也实在不讨人厌。贺衍平时公务繁忙,经常与贺章和将军们议事,倒是洛谦事情少些,逐渐与他熟络起来。

    刘玄偏也爱跟洛谦说话,时常拉着他天南地北地胡扯,两人意气相投,性格也合得来,一来二往,不禁有了些相见恨晚的感觉。洛谦逐渐从字里行间知道了他是汉朝皇族后代,且似乎与一股声势壮大的流寇有联系,心里也大概有了谱。

    贺章,只怕是有了臣子不该有的心思。

    这天月明星稀,贺衍在书房里读了半天书,忽然间起了兴致,想与洛谦月下练剑。洛谦自然不推辞,两人来到院子里,刀光剑影地对练了几百招,胜负难分,贺衍终于把剑一收:“三百招已满,不打了。”

    洛谦心中自是高兴,挤在贺衍身边说:“我能跟将军对练三百招了,说明我跟将军的剑术差不多了呢。将军怎么奖赏我?”

    贺衍擦着额头的细汗,向着书房走:“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