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平王是个偏心眼。

    投降这种事情,自然不肯让宝贝儿子萧逊去办,多没面子啊!

    说不定还要被人言语折辱,甚至还有更过分的情况。

    投降,自然是让大儿子萧过出面。

    东平王吩咐萧过的时候,毫无愧疚,一脸理所当然。

    萧过则是面色平静,似乎早已经习惯了替父王干脏活累活。

    他领了命令,没有耽误,直接拿着东平王的手令,前往北军大营投降。

    仗,打到现在,北军早已经做好了接纳天下诸侯王投降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第一个跑来投降的人,会是东平王。

    东平王打仗的本事稀松平常,投降的反应倒是很快。

    因粮草被烧,大家都还在观望风向,他已经做出了投降的决定。

    很不错!

    北军将领痛快的接纳了东平王投降。

    对于萧过,并没有为难,只是言语上难免会讥讽几句。

    北军派出兵将,接管东平王府军队,暂且将东平王府一干人等关押,好吃好喝养着,等待皇帝谕旨。

    ……

    东平王率先投降,消息迅速传遍天下,举世震惊!

    当然,最震惊的莫过于那群还打算死战到底的诸侯王。

    “东平王老贼,竟然胆敢主动投降,坏我大业,该死!”

    “东平王脑子不好使,打仗的时候,总比旁人反应更慢一些。没想到,投降,他倒是比谁都反应快。”

    “老贼,当初就该一刀宰了他。”

    东平王投降,天下诸侯王的联盟被破坏。

    人心思动,无心战事。

    接下来,到底是战,还是降?

    如果选择战,该如何战,战到何种程度是合适的?

    若是降,该如何降?

    投降也得讲究策略方法。

    像东平王那种软骨头,万万不行。

    就算是投降,也得有骨气地投降,叫朝廷不敢小觑。

    ……

    诸侯王人心不稳,京城朝堂却一片欢欣鼓舞。

    粮草被人放火烧了,本以为战事将重起波澜,没想到东平王竟然降了。

    就有朝臣私下里议论。

    “当初放走东平王是对的。没有东平王,就无人带头投降。”

    “当初,分明是萧逸那个乱贼,放走了东平王。”

    “萧逸敢放走东平王,显然陛下是默许的。总不能一边杀人家爹,一边又让人家效忠。”

    “哼!说不定东平王投降,就是陛下和萧逸联手安排的一出大戏。”

    “此话何意?”

    “从一开始,萧逸假公济私,放走东平王,就是计划好的。放走东平王,让东平王打入诸侯王,刺探消息。等到战局即将分出胜负,东平王率先投降,以作表率。这里面一连串的事,从起事到投降,都有东平王的影子。这一切不是安排好的,又是什么?”

    众臣连连点头。

    “此话有理!陛下好深沉的心思。”

    “最该死的,难道不是萧逸竖子吗?杀陶老二,利用亲爹,给陛下做走狗,当真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陶老二最惨,竟然白死!”

    “当初萧逸不杀陶老二,陶老二迟早也是死。连陶老爷子都保不住性命,何况陶老二那个棒槌。”

    “陛下好算计!将我们所有人都蒙在鼓里,重用一个不忠不孝之人。萧逸此子,头生反骨,得宰了他。”

    “最想宰了萧逸的人,非陶家莫属。等战事结束,我倒是要看看陶家如何与萧逸同朝为官,陶皇后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届时有好戏看,哈哈……”

    诸多朝臣,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只要事情没牵连到自己头上。

    萧逸,是宗室。

    朝臣和宗室天然不对付,自然见不得萧逸有好日子过。

    打倒萧逸,此乃天经地义。

    远在千里之外的萧逸,还不知道自己成了朝臣下一个要被打倒的目标。

    可能就算知道了此事,他也是无所谓。

    ……

    因东平王投降,永泰帝心情很好。

    他特意来到未央宫,同陶皇后分享这份喜悦心情。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陶皇后一日既往的美丽,朴素,善解人意。

    永泰帝最喜欢她知情知趣,主动伸出手搂着她,“朕与皇后同喜。”

    陶皇后抿唇一笑,“东平王投降,南边的战事应该很快就要结束了吧。”

    永泰帝意气风发,“争取在明年春耕之前结束。”

    不耽误春耕,明年的夏收和秋收,朝廷就能顺利收取赋税。

    想来,明年的日子应该比较宽裕,不用寅吃卯粮。

    陶皇后说着喜庆话,“陛下人在宫中,却能决胜千里之外,陛下成就可谓是比肩太祖皇帝。”

    “哈哈哈……”

    永泰帝放声大笑,十分得意。

    笑过之后,他才故作谦虚,“还是比不上太祖他老人家的成就。不过,朕心中有宏图大业,终有一天……”

    终有一天,他会超越祖宗的成就,成为传颂千百年的明君。

    陶皇后是个很好的倾听者,“陛下一代明君,臣妾能嫁给陛下,真是莫大的幸运。也不知积攒了多少辈子的福气,才有今世的福报。”

    永泰帝还没昏头,他盯着她看,“嫁给朕,果真不后悔?”

    陶皇后垂眸,轻轻点头,“不后悔!”

    她的语气很轻,却很坚定。

    她知道永泰帝为何会问她后不后悔。

    二哥被萧逸杀死,父亲自尽后被砍下头颅,陶家败落……

    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应该恨。恨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也就是皇帝。

    陶皇后恨吗?

    她当然恨!

    无数个夜晚,她被仇恨折磨,夜不能寐。

    时常被噩梦纠缠。

    二哥在梦中质问她,为何不替他报仇。

    父亲在梦中质问她,他的头已经被砍下来,为什么皇帝还是不肯放过陶家?

    陶皇后快要被噩梦折磨疯癫。

    她恨不得亲手杀了永泰帝,以解心头之恨。

    可是,她除了恨,还有敬畏,甚至是敬佩。

    她将恨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翻出来品一品仇恨的滋味。

    此时此刻,她眼中只有敬佩,并无仇恨。

    故而,她能坦坦荡荡面对永泰帝打量的目光。

    永泰帝轻抚她的脸颊,他从她的严重,看到了爱慕。

    他用力抱紧她,给她宠爱。

    “你当真不后悔吗?”

    似乎是要确定,永泰帝再次问道。

    陶皇后依偎在永泰帝的怀里,“若要恨,也该恨老天,恨这世道。陛下有多艰难,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只恨自己有心无力,不能替陛下分忧。”

    “皇后不必如此!是朕有负于你。这两年,让你吃了许多苦头,朕深感愧疚。等战事了结,朕会补偿你。”

    永泰帝深情款款,郑重承诺。

    陶皇后含笑点头,眼中尽是甜蜜。

    只是,永泰帝的话,她一个字都不相信。

    谁信谁蠢!

    世上,谁的话最不可信?

    男人!

    男人中,谁是最大的撒谎精?

    皇帝!

    陶皇后早已经看穿了一切,陪着永泰帝演了一场夫妻情深,你侬我侬,琴瑟和鸣。

    这一幕,倒是唬住了诸多后宫嫔妃,甚至唬住了许多朝臣。

    不少朝臣得知帝后和睦,心头惴惴不安。

    “帝后和好如初,陶皇后恐又要兴风作浪。她岂会放过我等?”

    陶皇后会不会放过陷害陶家的朝臣,暂且不表。

    永泰帝留在未央宫用了晚饭,当晚就歇息在未央宫,一连数日。

    后宫嫔妃,嫉妒得脸都发青。

    陶皇后本就跋扈,如今和皇帝和好如初,只怕会变本加厉欺压打击她们。

    做皇帝的女人,日子苦啊!

    ……

    人人都当帝后和好如初,身为当事人的陶皇后却并不高兴。

    永泰帝不在跟前的时候,她总是阴沉着一张脸,话也很少。

    未央宫气氛压抑,宫人都不敢大喘气。

    梅少监知道陶皇后的心结。

    整日陪着永泰帝演夫妻情深的戏码,陶皇后身心疲惫,神情憔悴。

    他小声劝解,“娘娘不如上床歇息?夜夜不得安寝,白日也不歇息,老奴担心娘娘的身体受不住啊!”

    陶皇后摆手,“本宫不累!”

    眼睛一圈明显的黑眼圈,这也叫不累吗?

    梅少监很心疼,“娘娘不如称病,如此,陛下晚上就不会歇在未央宫,娘娘就能得以安寝。”

    陶皇后自嘲一笑,“你说人可笑不可笑?过去,本宫天天盼着皇帝歇在未央宫。要是哪天他没来,或是歇别的女人那里,本宫定会心生恼怒。而今,皇帝天天歇在未央宫,本宫却嫌他,不想伺候,不想应付。哎……”

    梅少监说道:“娘娘只是累了!”

    陶皇后微微摇头,“不是累,而是心境变了。过去,本宫和皇帝,是真正的夫妻和睦,称得上夫妻一体。而今,本宫和皇帝貌合神离,彼此心头都清楚一切都是虚情假意,却还妄想着维持表面的恩爱。”

    她自嘲一笑。

    她嘲笑永泰帝,也是在嘲笑自己。

    她没有勇气捅破窗户纸,也没勇气撕裂虚情假意。

    只因为现实太过血淋淋,人心太过黑暗丑恶。

    “唯有老三心中,还存着一片光明。”

    此时此刻,陶皇后格外想念小儿子三皇子殿下。

    靠近光明,才能感觉到温暖。

    梅少监立马说道:“娘娘想念三殿下,老奴这就派人请他回京?”

    陶皇后摇摇头,“不用了。本宫乏了,躺一会吧。”

    “诺!”

    梅少监喜笑颜开,娘娘终于肯躺下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