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平客客气气,同燕随打了一声招呼,“燕管事,以后我们一同共事。我初来乍到,有许多不懂的地方,若是有做错,麻烦你包容指正!”

    燕随心中五味杂陈。

    说不失落,肯定是假的。

    过去,富贵山庄他一人独大,所有事情他一人可决。

    而今,他的权利,最重要的人事权利被分了出去。

    愤怒吗?

    他并不愤怒!

    如果没发生流血冲突,他依旧是富贵山庄唯一的大管事。

    是他自己太过自信,太相信自己的眼光,掉以轻心,让人钻了空子,爆发如此严重的冲突。

    他,咎由自取!

    怨不得任何人。

    他叹了一声,站起来,苦笑道:“让计管事替我善后,真是过意不去。”

    计平忙说道:“燕管事客气!以后我们一起共事,希望山庄在我们手中,越来越兴旺。”

    “托你吉言!”

    二人见了面,燕云歌吩咐燕随,“将人员名单,审问口供,全部交给计平。后续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你只需负责开荒种田,工坊生产。”

    燕随苦涩一笑,“小的遵命!小的一时心软,见流民无处可去,想尽办法将他们留在山庄,好歹也能有口饭吃。却没想到,那些人并不领情。”

    燕云歌说道:“吃了这次亏,以后记得吸取教训。人心复杂,切莫乱发善心。”

    “是!”燕随心中终归是失望的,对自己失望,也是对相处多年的流民失望。

    这么多年,他和很多流民都处出了感情。

    却没想到,因为饮用水,他们就是这样回报他。

    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燕随有心灰意冷。

    燕云歌给了他几天假期,让他好好歇一歇,想一想。

    有些事情,需要他自己想通。

    旁人说再多,也抵不上自己片刻的领悟。

    计平初来乍到,很想做出一番成就,站稳脚跟,树立威信。

    他年轻,难免会被人轻视。

    故而,内心也有些忐忑。

    燕云歌吩咐他,“放手去做,该打就打,该送官送官。该赶出去的,无论老少,全都给我赶出去,一个不留。富贵山庄不是善堂,不留无用之人,不留惹是生非之人,也不留祸根家属。一人犯事,全家统统赶走。”

    流民抱团。

    如果只赶走一个人,却将家属留下来,必定贻害无穷。

    要赶走,就要全家老少全部赶走。

    严重点,一个村一个乡,甚至一个县的人,统统连坐赶走。

    既然那么喜欢抱团,就得承担抱团的后果。

    别怪燕云歌心狠。

    经营山庄,关系着数万人的利益,一年涉及到几十万贯钱的生意,心不够狠,山庄就办不下去。

    天下最不缺的就是可怜人。

    燕云歌情愿去可怜那些本乡本土的乡民,也不愿意去可怜那些喜欢抱团惹事的流民。

    真以为抱团,就可以无所畏惧,可以肆无忌惮吗?

    她会让那些抱团流民知道点厉害。

    计平躬身领命。

    有东家替他撑腰,他决定放手大干一场。

    趁此机会,在山庄树立起自己的权威。

    得到名单和口供,计平又带着人,亲自前往关押人员的仓库了解情况。

    确定了领头人和首恶,将参与人员一一甄别区分。

    数日后,押送领头人和首恶前往官府,交给官府治罪。

    这些人进了衙门,基本上别想活着出来。

    其他参与人员,全都押往广场。

    然后驱赶所有人前往广场观刑。

    打板子!

    有人五十大板!

    有人二十大板!

    有人十板子,也有人五板子。

    全都往死里打。

    真以为聚众闹事,不用付出代价吗?

    啪啪啪……

    广场上响起打板子的响声。

    剧烈!

    心颤!

    死寂了数日的山庄,当响起第一声“啪”的时候,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打死他们!”

    “狠狠打!”

    “全都该死!”

    “还我房子,赔我粮食!”

    人们群情激奋,挥舞着拳头,像是愤怒的狮子。

    若非侍卫们组成了人墙,愤怒的众人早就冲上去,撕烂了这帮杀人放火的恶徒。

    有人蹲在地上,崩溃大哭。

    积累了数日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发泄出来。

    有人两股战战,脸色煞白。

    也有人一脸兴奋,看热闹不嫌事大。

    还有人则算计着,自己能从这次事件中,获取多少利益。

    一千多人挨板子,场面着实壮观。

    此景此情,平生难得一见。

    打了板子,计平拿着铁皮喇叭站上高台,大声宣布,“这些人,也就是所有参与斗殴事件的流民,和他们的家属,老乡,将在明日统统被赶出富贵山庄。”

    轰!

    众人震惊!

    本土乡民轰然大声叫好。

    “好!”

    “东家英明!”

    “早就该将这些流民赶走!全都是祸害。”

    ……

    众多流民:“……”

    他们苍白着一张脸,最坏的结果来了。

    计平还在大声怒吼,“……富贵山庄给你们吃给你们喝,让你们养了一身膘,灾荒年间也不至于挨饿等死,而你们又是怎么回报东家,回报山庄?

    为了一点水,竟然在半夜发动突然袭击,大家辛辛苦苦经营多年才有今日规模的山庄差一点就被一把火烧成灰烬。你们这群人,若不是东家开恩,统统该死。

    将你们赶出山庄,别不服气。就凭你们干的事情,拉出去砍头都是活该。从今以后,谁敢在山庄闹事,这就是下场。

    一人闹事,全家连坐。不想牵连家人,就给我安分守己。山庄的侍卫,从来都不是摆设。若是不信邪,大可以试试侍卫们手中的刀够不够快,能不能砍死人。”

    话音一落,刀锋落下,木头桩子被劈成两半。

    侍卫头领燕难,像是一堵铜墙铁壁,站在高台上,震慑着所有人。

    计平一声令下,所有被打了板子的人,就地圈起来,明日一早,直接被赶出山庄。

    他们的家属也将被一个一个驱赶。

    只是给了家属一晚上的时间收拾细软,不至于空手离开山庄。

    这是燕云歌最大的仁慈。

    允许流民们带走家当,离开山庄,重新寻找生计。

    ……

    两日时间,近万流民被驱赶出富贵山庄。

    拖家带口,哭天喊地,老人哭小孩哭,看上去好生凄惨。

    燕随站在山坡上,目送着这些流民被凶神恶煞的侍卫们驱赶。

    他内心很纠结。

    不知何时,计平来到他身边。

    “燕管事可是认为我太过冷酷?”

    燕随摇头,不作声。

    计平说道:“这一回,不光是参与斗殴的流民以及家属同乡被驱赶。那些逞凶斗狠,蠢蠢欲动的流民,同样被驱赶出去。留着他们,不仅浪费粮食,而且还容易引起混乱。”

    燕随表情微动,依旧没说话。

    计平郑重说道:“我并不是对燕管事过去的管理手段有异议。我想,今年如果没有发生旱灾,斗殴也不会发生,一切按部就班,大家安居就业。”

    燕随回头看着他,“姑娘派你负责人事,是对的。管人,不需要没必要的善心,就是要足够的冷静和冷酷。天灾人祸,时有发生,我的能力显然不足以面对此类情况。多谢你替我善后。”

    “燕管事客气!以后我们通力合作,让山庄大部分人满意,让东家满意!”

    燕随望着山脚下,问道:“他们被驱赶,离开了山庄的庇护后,能去哪里?”

    “不知道!”计平果然是个冷酷的人,他完全不关心被驱赶流民的去向。

    燕随问他,“你不担心被驱赶的流民,有一天会围攻山庄吗?他们了解山庄的情况,若是围攻,山庄挡得住吗?”

    计平轻蔑一笑,“就怕他们不围攻。他们若是胆敢围攻山庄,正好趁此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燕随发现自己是白担心。

    计平早就做好了被那些流民围攻的准备,甚至是盼着流民们来围攻山庄。

    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杀人,立威!

    难怪姑娘会派他来负责山庄的人事管理。

    够狠!

    燕随自愧不如,也就不再发表意见,以免惹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