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臣们地极力“劝解”下,永泰帝再一次妥协。
    他气闷,愤怒,却又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眼睁睁看着朝臣们趾高气扬地离去,他直接抽剑,在大殿内四处挥舞砍杀。
    吓得宫人们惊声尖叫,四处躲避。
    生怕成了皇帝的出气筒,成了炮灰。
    “啊啊啊……”
    永泰帝厉声怒吼,声震房顶。
    啪!
    叫声戛然而止,皇帝直接往后栽倒。
    ……
    皇帝病了!
    怒气攻心,昏迷倒地,宫人没能及时护住他,以至于脑袋磕在地板上,磕破了皮,流了一地血。
    这是严重的事故。
    所有在现场的宫人,别管有什么理由,别管多可怜,统统都被抓起来。
    皇帝若是没事,他们还有机会活命。
    皇帝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些人统统死吧!
    孙邦年回到永泰帝身边伺候,这个时候也只有他适合留在皇帝身边。
    陶皇后守在床边,心情起伏不定。
    三皇子萧成义站在一旁,“太医说,父皇这次的病情,明显加重。若要长寿,还是得戒急戒躁,不可大喜大怒。”
    陶皇后一声叹息,“你父皇他,脾气越来越暴躁,人又固执,谁的话都听不进去。非得……朝臣们逼迫着,他才肯妥协。那些朝臣,着实欺人太甚,就不知道顺着你父皇的意思说,非得和你父皇对着干。”
    三皇子萧成义微蹙眉头,“儿臣以为,刘驸马要么离开京城,外出避个风头。要么就让金吾卫将公主府围起来。否则,下次凉州兵马再出了个什么事情,父皇又得面临两难抉择。母后,父皇这个时候不能倒下,天下离不开父皇。”
    陶皇后神色晦暗不明,她没有回头看三皇子萧成义,只是柔声问了一句:“你确定吗?”
    三皇子萧成义重重点头,“儿臣确定!”
    顿了顿,他压低声音,用仅仅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儿臣不着急。”
    陶皇后咬了咬牙,心头冷哼一声。
    他不着急,她着急!
    她闭目,叹息一声,有些无奈。
    “传本宫懿旨,责令刘驸马出城巡视皇庄,无旨不得回京。”
    萧成义郑重说道:“母后做了一个正确地决定。”
    陶皇后冷笑一声,“只希望你父皇醒来后,不会怪罪本宫。西北那边,凉州兵马没有得到想要的赏赐,迟早还会闹事。要本宫说,直接收回燕守战手中的渤海郡。”
    “这事得父皇点头!只是如此一来,燕守战肯定也不会安分,说不定会搞出事情来。”
    陶皇后嗤笑一声,“区区一个燕守战,有北军在,他翻不起风浪。凉州兵马,才是真正的心腹之患。不平息凉州兵马的怒火,事情就没办法解决。你父皇就是太固执,又要面子,不想明着过河拆桥……可他却不想想,过河拆桥的事情他干了那么多,也不在乎这一件。”
    萧成义轻声说道:“这一次同过去有所不同。”
    过去,只是对付一家一姓。
    现在对燕守战过河拆桥,就不仅仅是一家一姓,而是整个幽州兵马。
    万一闹起来,动静肯定不小。
    陶皇后权衡利弊,“总强过让凉州兵马闹事。”
    凉州兵马,天下公认的强军,燕守战在凉州兵马面前,也只配做弟弟。
    如此明显的对比,如何取舍,还需要犹豫吗?
    根本不需要!
    皇帝之所以犹豫不决,无非就是拉不下面子,怕被人说闲话。
    哎……
    一步步臭棋,终于走到了今天。
    陶皇后都有点不忍直视。
    “好好的江山社稷,短短几年时间,满目疮痍,战火纷飞,可惜可叹!”
    从永泰帝下令诛杀天下诸侯王开始,就走错了路。
    他将诸侯王杀得太狠,以至于没有一股势力能同世家分庭抗礼,才有了今日之祸。
    但凡,永泰帝当初别那么狠,留几个诸侯王,震慑地方上的世家,情况也不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但凡,皇帝对陶家没有过河拆桥,陶家今日定会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替皇帝分忧,指哪打哪。
    陶老大称病不出,即便是陶皇后三番两次召见他,他也不肯进宫。
    明显是怕了!
    怕被秋后算账!
    ……
    皇帝这一昏迷,就是两天。
    宫里宫外,朝廷内外,所有人全都提起了一颗心。
    很多人慌了!
    “皇帝不会死吧?”
    “万一皇帝挺不过去,如何是好?”
    “皇帝还没立下储君,若是突然离去,届时我们要怎么做?”
    京城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都死死地盯着皇宫方向,等待着丧钟敲响。
    北军全体戒备,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张。
    京城上空,风雨欲来。
    皇子们,各有想法,各有打算,没有人能安稳就寝。
    所有人都在等一个结果。
    筑阳县主萧氏,特意派人出城,提醒燕云歌暂时不要回京。
    万一京城发生动乱,她在城外,还能策应一二。
    燕云歌带着亲卫,就驻扎在离着京城五十里的田庄,随时关注着京城方向地动静。
    眼看皇帝迟迟不肯醒来,少府家令都打算进宫请示陶皇后,要不要准备后事。
    没想到,整整两日,永泰帝还是醒了过来。
    他很虚弱,眼睛发花。
    得知自己昏迷了两天,第一件事就是命令北军将军觐见,第二件事就是吩咐孙邦年京城戒严,让金吾卫进宫拱卫兴庆宫。
    孙邦年躬身领命,并且说道:“陛下昏迷的当天,老奴斗胆,已经安排金吾卫进宫拱卫兴庆宫。这两日朝臣和宗亲想进来看望陛下,老奴擅做主张,将他们都挡在了宫外,不许他们打扰陛下。”
    “你做得对!”
    永泰帝松了一口气。
    “朕只见北军将军,其他人暂时不见。”
    孙邦年迟疑了一下,“陶皇后这两日一直守在兴庆宫,无论老奴怎么劝,都不肯离开。”
    永泰帝虚弱道:“先别管她。你让她安分守己,朕自然不会为难她。”
    “诺!”
    一个个命令传递下去,很快,所有人都知道皇帝醒了过来。
    有人欢喜,有人怒骂,有人后悔……
    每个人心头都是五味杂陈。
    有北军驻扎京城,京城安全无忧。想来天下间,应该没有人胆敢挑战北军的军威。
    只要京城乱不起来,大魏江山就还是稳固的。
    永泰帝召见太医,单独谈话。
    谈了整整半个时辰,谁都不知道太医同皇帝具体说了些什么。
    反正,太医退下后,半个时辰服毒自尽。
    秘密被太医带进了棺材,成了永远的秘密。
    陶皇后有些心惊。
    太医服毒自尽,这是一个很不好的信号。
    意味着,太医同皇帝说了很严重的事情,严重到以防万一,他必须服毒自尽,以此来保守秘密。
    她被请进寝殿。
    经过一阵忙碌,永泰帝终于肯抽空见她。
    皇帝的脸色很难看,苍白,虚弱,一副精气神被抽空,垂垂老矣的模样。
    陶皇后有些伤心,她在床头坐下,“陛下该好生休养,外面的事情交代下面的人去做吧。”
    永泰帝靠坐在床头,喘着气。
    他的气息很粗,让人感觉到他呼吸似乎很困难。
    他盯着陶皇后,“如你意,朕可能没几年好活。”
    陶皇后张张嘴,嗔怪道:“陛下不要胡说八道。”
    皇帝呵呵一笑,“朕醒来后,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这一次朕没能顺利醒来,直接在昏迷中过世,朕之前没有立下储君,会出现什么情况?京城会不会打起来?后来,朕又仔细想了想,京城应该打不起来。
    朕虽然没了,你这个皇后还在,北军会听你的。你靠着北军的拥护,就能让三郎顺利继承皇位,登基称帝。届时,你就是皇太后。只可惜啊,太医还是有两把刷子,将朕从昏迷中拉了回来。你觉着遗憾吗?”
    陶皇后嗤笑一声,“陛下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坏。天下乱糟糟,还需要陛下力挽狂澜,拨乱反正。三郎威望不足,既压不住世家官员,也压不住皇室宗亲。他坐在陛下的位置上,恐怕一天都坐不稳,天天两头受气。”
    “哈哈哈……”
    陶皇后的话显然取悦了永泰帝。
    比起瞎话,漂亮话,永泰帝更喜欢听陶皇后说真话,尤其是半真半假的话最动听。
    他握住陶皇后的手,“三郎威望不足,怎么办啊!终有一天,朕会离开。”
    陶皇后眉眼一跳,没有任何避讳,问出心头的疑问,“陛下打算立三郎为储君吗?”
    永泰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多少年了,你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你知不知道,朕等你问这话,等了好多年。本以为去年三郎赈灾回京,你就会问,没想到你那么能忍。一直忍到今天,忍到朕的身体每况愈下,你才问出来。”
    陶皇后张口结舌,心头气愤又无奈。
    她一脸恼怒,委屈,“这种问题岂能随便问。我若是随随便便问出口,陛下早就废了我。”
    “朕现在也能废了你!”
    陶皇后脸色剧变,不敢置信。
    “哈哈哈……”
    永泰帝放声大笑起来,轻抚陶皇后的脸颊,“朕是吓你的。瞧你的样子,吓死了吧。你以为朕真的会废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