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一桌坐下后,陈菲儿的态度也十分奇怪。
    明明在公司里她每天都会雷打不动的来套近乎,可是今晚在这宴席上,她却冷得像块冰山,看都没看他一眼。
    有古怪。
    张之蕴心里暗自想着。
    不过他早就知道陈菲儿先前的那些举动都是不安好心,倒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这张餐桌上还有其他一些生产部比较年轻的同事,看到张之蕴落座后,那几名同事互看了一眼,点点头,将脸上的冷漠一扫而空,热情地举杯对张之蕴说道:“小张,今晚真是要谢谢你了,不是你哪来的机会蹭公司的饭?来,我们先敬你一杯!”
    这理由,真是比自己脚上的air qiaodan还假。
    难道今晚又要旧戏重演,靠人海战术灌我酒?
    那你们可真是失策了。
    他看了看身上装备的“酒桶”,耸耸肩,一点不带怕的跟这些同事碰了一杯。
    “小张,说起来你可真是够勇敢,遇到三个人贩子也敢往上冲,要是我,我肯定选择先报警。”其中一个留着小寸头的同事,再次倒上一杯酒,朝张之蕴敬道。
    这暗讽,当我听不出来么。
    张之蕴轻轻捏紧了拳头,又很快松开,将桌上的酒瓶一把抓起,同样在杯中倒上酒,笑眯眯地回敬了过去:“那你可真是太怂了。”
    “呃...”寸头没想到张之蕴这么直接,差点被杯中的酒给噎到。
    他通红着脸喝下这杯酒,讪讪地坐下来,不说话了。
    “小张!这一周忙的晕头转向,一直没怎么关照到你,是我的错,来,喝了这杯酒,以后有事尽管找我,哥哥一定给你撑腰。”寸头坐下,另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紧跟着站起,接过了下一棒。
    这回是来了个装大尾巴狼的。
    张之蕴没有理他,自顾自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才抬起头,脸上现出一丝疑惑之色,歪着脑袋问道:“抱歉,你是哪位?”
    “我啊,我是咱们生产部三组的组长黄辛,在部里这一亩三分地,还行吧。”黄毛有些自得地说着。
    我如此年轻就在云华有了一官半职,在年轻人里已算是出类拔萃,而你不过区区实习生,是不是应该谦卑一下?
    他在心里美滋滋地想着。
    然而,他却看错张之蕴了。
    只见张之蕴的脸上竟然露出大失所望的神情,“哦”了一声,就没再理他了。
    黄毛胸口一闷,突然难受的慌,仿佛有一股逼气正欲喷薄而出时被强行加了个气门塞。
    “黄哥,你先坐下,轮我跟小张敬一杯了。”黄毛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是一个长发的文艺范青年。
    看到他出马,黄毛点点头,坐了下来。
    “小张,我看到你就感到特亲切,来,这杯酒敬你一杯,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长毛脸上洋溢着春风一般的笑容,上来就端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张之蕴轻轻旋转着手中的小酒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了笑,说了声:“你好。”也跟着喝完。
    “好!爽快!”长毛赞了一声,再满上一杯,端起来说道:“如此爽快的人,酒桌上不多见了,我和你真是相见恨晚,小张!来,我们在干一杯。”
    至此,张之蕴懂了。
    这货是要跟他拼酒啊。
    方磊难道没告诉他自己先前扎杯配红酒的事吗?
    论拼酒,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鸡啊。
    张之蕴脸上浮现出一抹真心的笑容,配合地端起酒杯,笑道:“干!”
    ...
    十分钟后,长毛拿着酒杯,手都有点颤抖了。
    这是人吗?
    短短的时间内,两人已经喝了惊人的二十杯。
    可是张之蕴却跟个没事人似地,脸色如常,甚至反客为主,不断敬自己酒。
    长毛怕了,他感觉到自己的脑子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红酒的后劲来了。
    而此时,宴席上才刚上了个餐前菜,正菜连影儿都没看见。
    “大哥,不喝了吗?我们今天这么高兴,多喝点啊!”张之蕴似笑非笑地声音传来,在长毛的耳朵里却仿佛是一个魔鬼在低吟。
    “小...小张啊,我突然想起来,我好像对酒杯过敏。”
    “?”
    “失陪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长毛夺路而逃。
    什么乱七八糟的。
    张之蕴摇了摇头,再看向同桌的其他人,结果目光到处,所有人都有些尴尬地偏开视线,不敢与他对视。
    除了陈菲儿和壮汉。
    自始至终,陈菲儿都没把目光放在这里过,全程在跟壮汉旁若无人地秀着恩爱。
    现在无人打扰,张之蕴闲着没事,便将耳朵微微一动,偷听了起来。
    “青山哥,我们公司的晚宴热闹不?”陈菲儿嗲声嗲气地对壮汉撒着娇.
    “热闹,太热闹了,俺上次见到这么多人,还是俺二大爷出殡的时候咧!”壮汉憨憨地摸了摸头,裂开大嘴,露出一口黄牙。
    “...不大一样的,这是喜宴,那是丧宴。”
    “俺不管,有的吃俺就满足咧!”
    “青山哥,你就是这么单纯,我喜欢!”
    “小菲,俺也喜欢你!”
    “青山哥,等回村了,我想买一块地!”
    “什么地?”
    “你的死心塌地!”
    ...
    张之蕴在一边快听吐了。
    啥玩意啊,还整土味情话。
    而且陈菲儿这女人肯定不是什么好鸟,不然前几天干嘛天天无缘无故来勾搭自己?
    青山,青山,名字还挺合适的,又绿又呆。
    张之蕴在心里疯狂吐槽的时候,宴席的正餐也开始上了。
    第一道菜是溪珍园的特色菜,同安封肉。
    他的鼻翼轻轻耸动了一下,嗅到了一股沁人肺腑的酱香味。
    真香!
    便不再理关注那两个秀着恩爱的沙雕,直接动起了筷子。
    与此同时,同桌的那些年轻同事突然又跟重新活了过来似的,开始鼓动气氛敬酒。
    不过这一轮敬酒的对象并非是张之蕴,而是换成了那名“青山”。
    边敬,还边吹起了彩虹屁。
    “青山哥真是好福气啊,能有菲儿姐这样漂亮的女朋友”
    “什么女朋友,她是俺女人,还有,把那个‘儿’字去了,不准你们那么亲切地叫她!”
    “呃...”
    敬酒的人楞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改口“菲姐”,继续吹捧着。
    青山脸上的横肉都快笑开花了,乐呵呵地一口一杯红酒,来者不拒地跟同桌的人打起了通关。
    酒,正酣。
    无人搭理的张之蕴,则在一旁默默地大快朵颐。
    你们最好别停下,让我一个人把菜吃光。
    他贱贱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