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

  马蹄踩在平整的青石板上, 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车内坐着的几位姑娘悄悄的掀开帘子一角, 朝外望去。
  只见外头的街道宽敞干净, 路上行人不过三两个, 分外静谧。再一看, 只见街道侧大宅门口放了两座石狮子, 那石狮子嘴大爪利,很是威风。
  光这街道跟宅门就透露出官家大户的与众不同来。
  张静回想着自家附近的嘈杂,又对比了此地的安静肃穆, 面上没来由的变的郑重起来。她收起脸上轻浮的笑意,嘴巴微抿,放下车帘, 端正大气的坐在那儿, 又是紧张又是忐忑。
  与张静相比,张楚则要轻松自在多了, 想到待会儿就能见到夫君, 这面上也不由浮起一丝笑意来。
  “二姐, 我要你这翠玉簪子。”张甜看了眼张楚, 见她笑容甜美, 顿时皱着眉鼓着脸, 一脸刁蛮任性道。
  张楚还未来得及回话,张静则率先不满道,“妹妹, 出门在外, 不准瞎胡来。”张甜也真是太不懂事了,平日里在家里欺负欺负张楚也就算了,这都要到葛府了,还这般瞎胡来,也太丢脸了。
  张甜没搭理张静,她见张楚没立即将簪子给她,趁人一不注意立即抢了过来。
  张楚没想到张甜会动手抢她头上的发簪,一时不查还真让她给夺了去,偏这孩子夺个发簪还把她头发给弄乱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张甜,你也太过分了。待会儿我定要告知嫡母,让她责罚你。”张静见了,顿时气骂道。她本就紧张的要死,偏这丫头还不听劝,在知府家门口瞎胡来,真是气人。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又连忙替张楚把头发拢了拢。
  张甜没有出言解释,也未讨好求饶,更没将这发簪戴在头上,而是紧紧的握在手上,俏脸上满是倔强。
  张楚有些闹不明白这孩子的想法,她们姐妹的关系虽不怎么好,但张甜直接动手抢她东西倒还真是第一次。
  最后,张静还是没跟周氏告状,实在是葛府的排场太大,把她这个没见过什么市面的姑娘给唬住了。
  张府女眷在侧门下了马车,而后由葛府的丫鬟婆子们给搀扶到轿子上,一直到垂花门方才停下。禁接着,又有一个婆子一脸恭敬的带着她们去了正院。
  张家乃商户,府邸自然不差,可跟葛府相比,那可真是天上地下的差距。这画粱,亭台,假山,巨石,处处都透漏着贵气与奢华,非一般商户所能比拟。
  几位姑娘俏咪咪的打量葛府,眼里竟是艳羡。因为葛府太过安静肃穆,她们也未敢交头接耳的攀谈。
  她们自以为表现的隐秘,殊不知她们的一举一动早落在有心人的眼里。饶是她们比在家里表现的还要得体几分,可在葛府的某些人眼里,她们就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户女,一身的市侩之气。
  与此同时,张楚等人的表现也经由丫鬟的嘴传到徐氏耳中。徐氏听了,未做评价,不过眉头倒是紧皱几分。
  这些日子,轩儿的身体已经大安,她真的有些不舍得为他寻个商户庶女做妻子。
  正院外,张娴一脸春光满面的将周氏给迎入厅堂。周氏见女儿面色红润,暗含桃花,心内知晓她与女婿二人夫妻和谐,顿觉欣慰。
  若是女儿趁此时机,一举得男,生下葛府的长孙,那就再好不过了。这女人啊,只要有了儿子,腰杆子就能挺的直,这位子才能做的稳。
  一行人入了厅堂,相互见礼,且不管徐氏心中如何想,她面上总归是和蔼可亲的。她不仅亲切的将张楚拉到身边坐下,还让花婆子给张家姑娘一人送了一朵京城时兴的绢花,而后笑道,“原先我还以为是旁人夸大其词,今日见了方才明白何为所言非虚。瞧瞧这几位姑娘,一个个嫩的跟个花骨朵似的,真不知张府是怎样的风水,才能养育出这样钟灵毓秀的姑娘来。”
  徐氏这番客套话顿时将周氏给乐的眉开眼笑,她寻思了一会儿徐氏此举用意,眼光落在张娴身上后,顿时灵光一闪,猜了个明白。
  徐氏此举,怕是在讨好她的女儿女婿,不然,依她往年那目中无人,眼高于顶的性子,怎么可能这般好说话。
  想到此处,周氏不由得意起来,暗道,徐氏再得知府宠爱又如何?等她老了,还不是得靠她女儿的眼色吃饭。
  这周氏跟孙姨娘不愧为正儿八经的亲家,两人想法竟然一模一样。
  徐氏未理周氏的谦虚之言,反而又说了好一长串夸赞之词,把几个姑娘捧的高高的。
  几个姑娘何曾被人这般夸赞过,顿时喜形于色。这一笑,竟是不由将课上学的内容给表现了出来。这也实在不能怪她们,毕竟几位姑娘勤学认真,早已将先生所授礼仪融会贯通。
  徐氏见了,这好感又降了几分,好在八字好的张楚姑娘并未表现的娇柔造作,反倒一如之前安静腼腆。
  旁的不说,这位二姑娘生的可真是好看,就如那娇花皎月一般,貌美且高洁。从外貌上看,她倒也配的上自家轩儿,两人若站在一块儿,称一声神仙眷女也使得。再观其言行举止,不骄不躁,不谄媚不妖娆,虽为商户庶女,规矩也不差,倒不像张府出来的女儿。
  “亲家,你这位二姑娘倒真是腼腆,跟她几个姐妹倒不一样。”徐氏故意问道。
  周氏未答,一旁的张甜趁此机会,忙迫不及待道,“回夫人的话,我家姐姐向来如此,授课先生也曾说了,她琴棋书画,规矩礼仪,样样不行。”
  紧接着,张甜似乎未看到周氏的面色一般,又寻了张楚几处不好的地方,添油加醋的说给徐氏听。
  周氏等人面色僵硬,恨不得立即掐死张甜,偏此时身在葛府,纵然心里火到极点也不好发泄出来,只能陪笑的说几句小孩子不懂规矩,夫人莫怪云云。
  徐氏听的认真,不但不责怪张甜,反倒夸她,“好一个灵动可爱的姑娘,光听她说话,我这心里就乐呵。花妈妈,把我新得的几匹料子送给张甜姑娘,让她裁几件新衣裳穿穿。”
  张甜见徐氏待她这般殷勤,心下一紧,竟是不敢再出头说话,谢过徐氏以后再也不肯多言了。
  徐氏本还想再多听点张楚的事情,没想到张甜竟是不往下说了,真是奇怪!
  好在周氏接过了话茬,也跟着说了一下张楚的事情。虽都不是什么好话,但徐氏细看张楚脸色,见她面上并无半分愤恨不爽之态,只是微微有些羞赧罢了。
  如此看来,这位张楚姑娘虽不大聪慧,可胜在心性纯善。生的娇美,举止却不轻浮,反倒意外的大气自然,如此璞玉,好生雕琢一番,定会大放异彩。
  这般细细一想,倒跟她的轩儿有些登对。
  徐氏满意,面上笑容就有些真了,她体贴道,“娴儿,你们姐妹多月不见,想来定有不少亲密话要谈,你且带她去你院里坐会儿谈谈心,有空再带她们去花园里逛逛,若缺什么短什么,尽管吩咐奴才们去做。”
  “夫人,夫人,不好了,少爷又咳血晕倒了。”徐氏话音刚落,就见葛宇轩贴身伺候的小厮跑入厅堂内,急急说道。
  徐氏听了,顿觉头晕目眩,站立不稳。一旁的张楚见了,忙在后面托着她的腰,小声安慰。徐氏一把握住张楚的胳膊,直直的盯着张楚看,那眼神,仿佛张楚就是那灵丹妙药似的。
  徐氏拽着张楚的胳膊,一路小跑到松琅院。
  待周氏等人回过来神的时候,已不见徐氏张楚的身影?
  “大姐,我们不跟着去看看么?”张甜俏脸煞白,咬唇问道。
  “那病秧子三天两头的发病,有啥好去的。等松琅院传出丧讯的时候,再去不迟。”张娴毫不在意道。
  “可是大姐,二姐都去了,我们不去怕是不好吧?”张甜惴惴不安道。
  “说到你二姐,张甜,你今日是怎么回事?临出发时,我千叮嘱万嘱咐你们莫要内讧,你倒厉害,竟然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待回了府,看我如何揭了你的皮。”周氏铁着脸,阴沉沉的看着张甜道。
  张甜脸色又白了几分,她哆哆嗦嗦道,“娘,女儿不是故意的,只是气不过二姐得知府夫人喜欢罢了,方才一时失智,忘了娘的教导。女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周氏自是知晓张楚张甜两姐妹不和,这事,她虽乐见其成,可张甜今日太过失礼,她少不得恶狠狠训斥几句,准备秋后算账。
  与此同时松琅院
  张楚被徐氏一路扯到葛宇轩床前,说来也怪,张楚一来,葛宇轩顿时不咳嗽了,又过一会儿,他的脸色也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
  葛宇轩故作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到自家楚楚绝美的面孔,这样的冲击,好悬没把他给惊出咳嗽来。
  乖乖,娘子这脸未免也太好看了些。不成不成,他得赶快好起来,尽早成亲,不然哪里放心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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