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飞龙是一种并不擅长飞行的禽类,但是相比于野鸡来说,它的飞行速度还是快了许多。

    这种鸟类平时大多在树上活动,却不会在树上栖息,而是会钻到雪地里絮窝睡眠。遇惊时通常会先跑几步再起飞,飞行距离也不长,不过一两丈之后便会再次落下,但就是这样,它的行动速度也比野鸡快得多。

    由于飞龙具有这种超级灵敏的反应速度,所以别说寻常百姓猎户不易捕捉,就是那些训练有素的弓箭手想射中一只都很难。

    往往没等瞄准它就跑开飞开了,等你再次瞄准的时候它就会钻入树丛或者积雪较深的坑洼之中,给你来个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正因为飞龙极难捕捉,所以张老五才会没口子夸赞李智云,在羡慕“人家孩子”的同时又感慨自家的儿子不成器。

    “高句丽的王上最喜欢吃飞龙,小老弟你不如去玄菟城,只需带上几只飞龙在城中叫卖,就一定会有人把你聘为座上宾。”张老五教育了儿子之后又给李智云三人解释,说明他为何如此羡慕李智云。

    “张大叔何必这么客气?既然你也知道我捕捉飞龙轻而易举,又何必不让你家哥哥和姐姐多吃一些?嗯,高句丽的王上是在玄菟城么?”

    李智云把张老五夹给自己的飞龙腿夹回到张小栓的碗中,再用眼色示意羽李二女把张老五老婆夹给她们的好肉让给他们的女儿。

    飞龙肉的确好吃,更何况是在这个全球没有污染源的绿色时代?只是飞龙的体型远远小于肥硕的野鸡,身上的肉本就不多,自己三人只要想吃天天都可以吃,又何必短了人家孩子的嘴?

    所以李智云把好肉让了回去,顺着话题打听附近的政治概况。他们三人正要深入虎穴去寻找羽裳父亲羽则男的下落,更有可能遭遇渊盖苏文继而大打出手,不提前摸清高句丽军政的虚实是不行的。

    玄菟城就是后世的沈阳,北面接长白山麓。玄菟距离本地柳城大约六百多里,既然高句丽王身在玄菟,那么渊太祚和渊盖苏文父子想必也会在那里。

    张老五是柳城当地人,柳城在秦汉时期属于辽东郡。柳城当地人能否被视为炎黄子孙暂且不论,但可以肯定的是这里的居民绝对不是高句丽人。

    听到李智云问起,张老五就把他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说高句丽王要打翼州和营州,所以亲临玄菟城坐镇整军,为了扩充军力,曾经数次派遣军队到各个城乡抓取壮丁。

    高句丽人对当地人很是粗暴,不仅抓壮丁去当兵,还要抓民夫去做苦役,修筑包括柳城在内的城墙以防隋国派兵收复。

    除此之外,他们当然也不会放过女人,当地凡有姿色出众的女子,一经发现立即抓走以供王室贵族享乐,甚至有些姿色平庸的寡妇都不放过,抓回去当做仆妇,做些做饭洗衣的活计。

    当然,高句丽人也很贪财。只要不是特别重要的人物或者是姿色很美的女子,就可以用财物来替代,比如上缴一只飞龙就能抵消一个壮丁名额,上缴一百条鲜活的嘎牙子就能留住一个黄花闺女,上缴一头野猪就能留住一个寡妇继续在家守寡。

    然而这飞龙、野猪又岂是老百姓轻易能够抓到的?射猎飞龙的难度前面已经说了,野猪又岂是好相与的?尤其是夏天,野猪最喜欢在松树干上磨蹭,蹭一身松油再满地打滚,粘来一身的泥土和石子就是天然的盔甲,老虎都咬不动它。

    正常情况下,就是老虎一对一都干不过野猪,更别说普通的农家猎户了。

    而至于鲜活的嘎牙子就更不用想,你抓到十条八条的时候人家未必正巧来你家抓丁,等到抓丁的时候你又上哪弄这一百条活嘎鱼去?

    说到悲愤之处,张老五拉开身上的夹袄,露出前胸道道狰狞的伤痕,“这就是猎野猪留下的伤,为了保住我这一儿一女,我和邻居王老七一共抓了四头野猪回来,抓第四头的时候王老五被野猪咬死了……”

    异族侵略从来都不会会对本地人真正亲善,如野兽般残暴的侵略者绝非只有后世的日本鬼子。李智云很能理解张老五的感受,却没什么安慰的话好说。

    像张老五一样处在这种环境下的人还能怎样?反抗么?他一个农家猎户就算有把子力气和胆气,又如何能够对抗甚至推翻一个残暴的政权?似乎只能苟着。

    饭后,李智云继续刻他的小人儿,羽李二女陪着他坐在烛光之下,张老五夫妇以及一双儿女在床上铺好了被褥,只等客人就寝他们才好安歇,北方农家就是这样,不论一家几口都睡在一张火炕上,张老五让自己的女儿睡在炕中间,意示与羽李二女中的一个相邻。

    “尤翠翠怎样了?”李智云一直没有问起尤翠翠,不是对这个女孩子有所遗忘,而是觉得羽裳并不是真正与自己贴心,便懒得承她的人情,直到最近两人和李蓉蓉朝夕相处且又同生共死才改了态度。

    羽裳答道:“她很好,伤势已经痊愈了,还做了萧美娘的侍女,萧美娘对她也不错,我说过了,就她那姿色,杨广也不至于觊觎。”

    李智云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尤翠翠”说道:“你们都睡吧,我……”

    刚说到“我”这里,忽听远处响起几声狗吠,紧接着整个屯子里的狗都叫了起来,此起彼伏,似乎是屯子里来了什么生人。

    养狗是北方农家百姓的习惯,只为了看家护院,所以家家户户都养着数只土狗,只养一只的都很少,张老五家就养了三只。

    听到狗吠,张老五夫妇的脸色同时变了,张老五的婆娘先是惊恐地问了一句:“又来了?”

    张老五却是既恐惧又有些疑惑地自语道:“不对啊!这天寒地冻的,怎么可能打起仗来,他们没道理再来征兵啊!”

    但旋即就问自家婆娘:“老婆,李家小老弟拿来的飞龙还有没有?”

    饭是婆娘做的,但其实不论是李智云和张老五都很清楚婆娘留了两只没做,这道理很简单,只看菜盆里一共有几条飞龙腿就知道了。

    果不其然,张老五的老婆一脸尴尬地低声道:“锅太小,炖不下那么多,就留了两只。”

    张老五顿时面露喜色,欣慰道:“这样就不怕了,多亏了李家小老弟啊,不然这一次恐怕我这儿子闺女都得被他们抓走了。”

    说话间屯子里更见嘈杂,犬吠中夹杂着人的哭喊、狗的哀鸣,想是有想咬人的狗被人杀死了,临死前发出呜咽。

    张老五庆幸之余又不禁忧色上脸:“李家小老弟,你快带着你的两个姐姐躲一躲吧?我家屋后有一个菜窖谁都不知道,你若是不嫌弃……”

    如同养狗一样,北方农家百姓家家都挖有地窖,深度通常在一丈到两丈之间,窖口处不过两尺见方,只容一人升降进出,窖底却是宽广许多,有一丈见方或不止。这种地窖冬天用来储存蔬菜不怕冻坏,夏天储藏食物瓜果就不致腐烂,兼且具有冰镇效果,可以看成是天然的冰箱。

    张老五担心李智云的两个美得不像话的“姐姐”被高句丽人抢了,因此好心帮忙,若非他家里现有两只飞龙,那么他这一儿一女也得进入菜窖躲避。

    “不用。”李智云摆手笑道,“我就在这里等他们,那两只飞龙你也不用给他们,留着一家慢慢吃就行。”

    别看一路上遇见几次高句丽的士兵自己没有动手,那是在给羽裳面子,如今这伙高句丽人既然要往枪口上撞,那还客气什么?来几个杀几个,让他们有来无回。

    “智云,这样不行。”羽裳看出了李智云的打算,立即表示反对,“这样你会连累张大叔一家的!”

    李蓉蓉也说道:“是啊,我们在这的时候当然没事,可我们终究是要离开的啊,等我们走了,回头高句丽人来找张大叔一家算账怎么办?”

    “那我就把今天进屯子的高句丽人全杀光,让他们不知道杀人的是谁!”李智云咬牙说道,我打击异族侵略者难道不应该么?

    他这话一出口把张家一家四口全吓呆了,这少年怎地如此凶狠?且不说他一个小孩子能否杀死到来的高句丽军队,只说这么大的事他也敢干?

    “那也不行!”羽裳还是阻拦,“那样你就把整个大东屯连累了,除非你把柳城附近的高句丽人全部杀光,再插上隋国的大旗,但是那样你岂不是又要与玄菟的高句丽大军死战到底?你做得到么?”

    其实李智云也知道羽裳说的是对的,只不过他对这种犯我疆土的异族人实在是憎恨无比,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之,这句话不是随便说说的,如果自己没有这个能力自然不会多想,但是自己现在有这个能力啊!

    正沉吟时,只听得人喊马嘶之声已经到了张家的门口,一个说汉话的声音喊道:“老规矩,每家每户所有人都出来,交钱交东西交人任选一样,这是谁家啊?还不速速出来报个人头?”

    听了这话,张老五不禁浑身一哆嗦,低声说道:“小老弟,我们一家人先出去了,你要是不想被他们发现最好去后面地窖,那地窖盖子上放着一个柳条筐……”

    李智云仰头看了看屋顶,低下头来一摆手道:“我说不用就是不用,咱们一起出去就是了,你尽管放心,不止你家两个哥哥姐姐,就是你们这一个屯子的人我都保了。”

    说罢大踏步出门,经过外间厨房时从灶台上摸了一把筷子在手,羽李二女立即跟随在后。

    张老三一家瞠目结舌,心中均想:这一屯子的人你都能保了?你拿什么保?只是外面来人催促的紧,当下不敢怠慢,连忙也都跟了出来。

    因为有客人借住,张老三家里养的三条狗本已栓了起来,正在院子的一角狂叫,看见主人出来就叫的更凶了,外面一个人用高句丽语骂道:“这家的狗也该死,杀了回去吃肉!”

    话音未落,只听“嗖嗖嗖”三声锐器破空响起,三支羽箭从张老三家的房顶射了下来。

    此时夜已深沉,天空中的一钩弯月也还没有升到中天,农家小院里黑灯瞎火,能见度很低,那射箭之人分明是凭借狗叫确定了狗的位置,而且一射三连珠,如此射术倒也不是寻常兵卒所能。

    李智云却没把这人放在眼里。他早知房顶有人,本来第一个想杀的就是此人,结果被羽裳合理阻止,此时听到那箭矢破空之声,随即抖手打出四根筷子,三根筷子以小李飞刀手法直线射出,分别击落三支飞向家狗的羽箭。

    另外一支则是以没羽箭手法向后打出,贴着院子里的雪地飞行数尺,而后陡然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攀升至屋顶。

    屋顶那人正等着院外众人在三只狗暴毙后的赞美,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连珠羽箭竟会被人拦截,这样的屯子里怎么可能藏有那样的武林高手?

    他当然更想不到世上竟有没羽箭这种玄幻诡异的暗器手法,直到胸口穴道被筷子击中,全身僵硬、肢体酸麻之时才意识到自己被人点了穴道。

    谁点了我的穴道?这个人身在何处?这一瞬他不禁骇异之极,却已经说不出话来询问,紧接着就一个倒栽葱摔下了屋顶。

    院子外面从东到西站满了手持火把的高句丽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士兵面前站着的是瑟瑟发抖的村民,被人押到了张老五家门正对着的一片空地上。

    村民面前,一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军官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他疑惑是因为他听见这户人家的狗还在叫唤,然而刚才明明又听见了三声利箭破空之响,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羽天杰的箭会射偏?

    于是试探着问了一句:“羽统领,你没事吧?”

    羽天杰可是高句丽第一神箭手,这一次是奉了莫离支(莫离支是高句丽官职名称,地位相当于首相)渊太祚的命令来到柳城的,谁敢质疑羽天杰的箭术?骑在马上的军官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