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半年,安国公府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张清的婚礼,安国公早就放话出去,程墨一定会身为伴郎团的一员,陪伴张清去接亲。

    那时,程墨还是丞相,这话换来一地吸气声,让堂堂丞相当伴郎,这婚礼规格得多高?不少人暗恨,说他运气好,拍上程墨的马屁,也有不少人因此对他多加奉承。

    可是某一天程墨提出辞去丞相之职,悄然离京,不久后消息传来,他竟身在漠北,正和匈奴单于干架呢。安国公傻眼了,有暗恨他的人当面背后冷嘲热讽,说他妄想让丞相当伴郎,就是皇子也没这么高的规格。

    正常情况下确实是这样,熬到当丞相,不是老头子也是半老头子了,还当什么伴郎?也就程墨异类,年方弱冠就坐上丞相宝座。

    有不厚道的人笑问安国公,可要丙吉当伴郎,引来一顿大笑,气得安国公咬牙,却也无可奈何,谁叫他当时只说丞相,没说哪位丞相呢?

    而当形势恶劣到诸多老臣在大将军府门前静坐时,嘲笑安国公的人更多了,这段时间安国公没少跟人呕气吵架,天天回府脸都黑如锅底,府里的下人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惹他生气,会受罚。

    现在,安国公又抖起来了,自从霍光出面,刘询下诏,程墨不仅不是私/通匈奴的卖国贼,而是平定匈奴的大功臣后,他便开始一早出门,到处溜哒,见人便笑眯眯地说起,他的宝贝小儿子要大婚了……

    程墨听武空说起这些时,感概道:“人情冷暖,大多如此。”

    难得的是,这次安国公没有为难张清,也没有投井下石,当然他就是想投也不行,安国公府早就绑在程墨这辆战车上了。

    今天只有武空一人过来,他想了一夜,觉得程墨的决定是正确的,可这样避一段时间也不是办法,他毕竟太年轻了,还有几十年的光阴呢,难道就这样游山玩水到老?那也太可惜了。

    他说出自己的疑虑,程墨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还没想好,其实他想过有钱有闲的生活,只要开心,当不当官并没什么,可身边已经有一群追随他的人,如果就这样抽身而去,这些人得安排好。他们都打上他的烙印,要转换门庭是不可能了。

    武空没有再说什么,他心中有些不安,程墨若就此挂冠离去,他该何去何从?

    两人默默喝茶,武空道:“十二郎明天迎亲,丞相去吗?”

    程墨又浓又长的眼睫毛眨了眨,笑道:“去啊,给十二郎撑门面去。”

    就算是前丞相,也得好大的面子才能请到,何况程墨有大功在身,皇帝可放话了,会论功行赏。此次,谁的功劳有程墨大?外间有人议论,程墨立下大功,就是封王也不为过。虽然他当面请辞,不愿接受封赏,可皇帝要真的不封赏,岂不寒了天下人之心?

    武空神色微动,想说什么又忍住。

    程墨笑道:“我奉诏去喝喜酒,我们去瞧瞧可需要帮忙。”

    奉诏?武空大奇,只好随他到安国公府。

    安国公府门前车马水龙,两侧的角门大开,几个门子一身青皂新衣,忙得团团转。还差两天,但来的人已然不少,送礼的人也有。

    “丞……五郎君,四郎君!”胖胖的门子一抬头见是程墨和武空,想叫丞相,转念一想,不如叫五郎君更亲切些,他果断飞快改口,道:“五郎君,四郎君,快,里面请,奴才这就去请十二郎君。”

    他一声五郎君出口,旁边几个送礼的人神情立即大不一样。眼前的青年俊朗得一塌糊涂,不怒自威,那是位居高位熏陶出来的,这人不是程墨是谁?何况京城中,谁不知道程墨排行第五?天下姓程的人多了去,程五郎只有一人。

    门子自作主张,飞跑过去,大开中门,恭请程墨和武空入内。他们素知,这两位一向不用等通报。

    程墨和武空施施然迈步而入,早有人进去通报,安国公正和几个老牌勋贵喝茶,得报程墨来了,丢下几个老牌勋贵,健步如飞跑出来,隔着三重院子便喊:“五郎来了,快请。”

    一路上的婢仆都露出异色,这还没见着人呢。

    “伯父。”总算遇上了,程墨和武空行礼。

    “快快免礼。”安国公一手一个把住他们的手臂,道:“快请书房叙话。”

    程墨来了的消息传进后宅,很多和安国公夫人说话的女眷都感兴趣的打听起程墨的事,今天是女方送嫁妆来的日子,女眷们过来,本为看嫁妆,现在一个个只对程墨感兴趣,不少年轻姑娘跑到月亮门附近,希望能遇到程墨。或者程墨会去看新房,或是去拜见安国公夫人也不一定呢。

    “五哥,四哥,你们来了?”张清被喜娘指挥得团团转,突然听说程墨和武空来了,丢下喜娘转身就跑,任喜娘在后面喊破喉咙也不管。

    两人都含笑看他,程墨道:“嗯,有一点大人的样子了。”

    张清拍掉父亲的手臂,一手一人,拉起两人就走,道:“我那里有好茶,去我书房喝茶。”

    安国公还打算在几个老牌勋贵面前显摆呢,恨不得向满京城的人宣布:“瞧瞧,我就说丞相肯定会当我儿的伴郎。”没想到被儿子半路截胡,气得吹胡子瞪眼,却无可奈何。

    三人在张清书房坐下,程墨道:“明天接亲,怎么安排?”

    “五哥,你真是好人。”张清大嘴快咧到耳根了,道:“她的堂妹表妹们都想一睹五哥的风采呢。”

    武空斥道:“这是什么话?”

    曹国公的侄女,哪能给人做妾,这不是添乱吗?

    程墨摸了摸鼻子,道:“没事,看一眼不会少块肉。她们看我干嘛?”

    “你是平匈大英雄啊。你还不知道吧,你现在是京中大姑娘小媳妇的梦中情人,人人想亲近。”他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道,好象京中大姑娘小媳妇的梦中情人就是他。

    武空摇头:“乱弹琴。”

    张清分辩:“四哥,你还别不信,我可听说了,很多人都说,嫁人就嫁程五郎。”

    “太荒唐了。”武空继续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