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架

  “阿妈?你怎么来了?”李春梅刚和商贩算完账,抬眼见赵美娥拎了只鸡,风尘仆仆的过来了。
  “别讲了,我今个搁车上遇到小偷了。”赵美娥把篮子往旁边一放,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歇脚。
  “啊?你东西挨偷了?”李春梅着急道。
  “没有,是同车上的人挨偷了,我当时搁旁边来,就过去帮了个忙。这篮子里面本来是带给你补身体的笨鸡蛋,跟那小偷干起来的时候,也摔碎了。”
  “碎了就碎了,你人没事就好。”李春梅略微放了下心,端起泡好的茶,递给赵美娥。
  赵美娥渴得很,一连气喝了三杯茶,才住了嘴。
  “那女的也仁义,临走塞了二十块钱给我,我看鸡蛋碎了,空手来你这儿也不好,就又去菜市买了只笨鸡,你回头叫志成烧给你吃。”
  李春梅眉头一皱:“哎呦,你看你,来就来,还客气什么?你可不带东西,我就不叫你进来了?阿俩个之间还搞那么客气弄么?你能来我就高兴的不得了了。”
  “话不是这么讲的,你是阿家女儿不错,但你现在已经嫁出去了,是他老高家的人了,我上门要是不带礼,你家男人能不讲话?”赵美娥心疼自家闺女,自然是想做的尽善尽美。
  “他敢?”李春梅皱着脸发狠话。
  “好了好了,志成对你够好了,就不要在意这点小事了。”赵美娥摆摆手道。
  “对了,你可去医院看看来?”
  “没有,我不敢去。”李春梅叹了口气。
  “还是去看看的好,不能像生佳钰那样,生出来才知道她心房缺了一块。这些年你好东西给她不知道补了多少,也没见她长过肉,可见小孩子还是在娘胎里长得好才造。”赵美娥语重心长道。
  “我怎么不想去,但现在计划生育那么紧,万一我去了,人家叫我流掉怎么弄?志成家本来就他一个男的,我要是生不出来,不也对不起他吗?”
  “没事的,你是农村户口,头一胎又是丫头,应该能生二胎,街上不是有好几家都是在这样的吗?”赵美娥安慰道。
  “放心吧,只要不是故意来刁难你的,应该都没事。”
  李春梅点点头,心下略安,转眼又问起别的,“阿妈,圆圆送到学校去,你可轻省些?”
  提到自家大孙女,赵美娥脸上立马泛起笑意,“圆圆乖得很,搁学校老师都夸她听话,搁家也中用,天天放了学就帮你爸阿俩个卖东西,勤快的很来。”
  “哎呦,那不得了来,比文海小时候强。”李春梅打趣道。
  “那可不?你们小时候累极了还会躲懒来,圆圆就没有,又乖又听话。”赵美娥得意的挑起眉头,对李圆圆夸了又夸。
  “对了,志成跟佳钰来?这半天都没见到人影子。”
  “我给佳钰报的舞蹈班,志成现在不忙,就他去接送。”
  “小孩子这么小,送她去学舞蹈可得挨欺负?”赵美娥担心道。
  李春梅摆摆手,笑道:“不得的,那老师是我以前同学的妹妹,算是半个熟人,佳钰去报名还少收了钱来。我这暂怀着孕,家里头生意又忙,我没时间带佳钰玩,不如花几个钱送她去学舞蹈,安泰。”
  “也是,要是你老婆婆还活着就好了,还能给你忙忙来。”赵美娥叹道。
  中午,高志成带佳钰刚到家,就来了几个进香蕉的商贩。赵美娥看他一个人忙前忙后也不容易,便跟着一块帮忙。本来中午要走的,俩口子非要留着她吃饭,赵美娥推辞不过,只好下午再走。
  星期天,校门口小摊子上的生意一般,李圆圆写完作业,便百般无赖的拿着苍蝇拍,有一下没一下的赶着苍蝇。
  “圆圆!”
  李圆圆听到熟悉的声音,立马抬起头来,“阿奶!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晚?”
  “嗐,还不是你大姑,非要留我吃饭,我本来讲送完鸡蛋就回来的,这一耽搁就弄到这暂了。”
  “阿奶,你可渴?可要喝水?”李圆圆接过篮子,回头就要去找水瓶给赵美娥倒水。
  “不用不用,我不渴。你爹来?”
  “他去地里除草了。跟我讲,要是你回来了,就把门口晒得东西收到屋里。”
  赵美娥点点头,又问:“你晚上想吃什么?”
  “凉面!这天太热了,其他的都吃不下去。”
  “那你回家拿钵子装点面粉,再拿两个鸡蛋,去街上那家子压点个面条回来,等一时我回家,再烧点绿豆汤配着喝。”
  “好!”李圆圆爽快应下,转身就往家跑。
  星期一,李圆圆照常起了大早,往学校赶去。
  到了班里,李圆圆翻开老师发下的作业本,发现小小的田字格上面画了三朵小红花,顿时高兴的眉开眼笑。
  低年级里不兴打分,一般用小红花来评估学生作业,三朵小红花可是最高的评价了。上辈子,小时候的自己可没这殊荣,每次能有个一朵都是老师开恩。没想这辈子阴差阳错能有三朵,真是开心。
  李圆圆一点也没有和小朋友比高低的羞愧,只觉得弥补了上辈子的遗憾,整个人高兴的脸上发光,衬的旁边的小朋友脸色更黑了。
  “老师这次要表扬一下李梓圆同学,字写得非常好,工整又认真,你们要向她学习,知道吗?”
  “知道了!”台下异口同声。
  讲台上徐老师笑吟吟的表扬了李圆圆,惹得周围的小朋友都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只有后面的小胖子周家俊,不在意的撇了撇嘴,恶狠狠的瞪了李圆圆一眼。
  呸,就会出风头,讨厌!
  中午放学后,学校大门一开,李圆圆背着书包就风一样的往外跑。
  “圆圆奶,给我拿两个泡泡糖!”
  “汽水,给我拿汽水!”
  “我要方便面,里面有卡片的那个!”
  赵美娥一边收钱,一边拿东西,又要放着有小孩子趁乱摸鱼,忙的晕头转向的。
  李圆圆气喘吁吁的跑到摊子上,把书包一甩,然后熟练的接过钱,给学生们利落的拿东西。
  门后头,周家儿媳看着摊子上热闹的景象,心里意动不已。
  “阿妈,要不阿们自己也摆个摊子吧?我看他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进进货,收收钱就造了吗?”周家儿媳眼红的很,凑到周家老太太的身边蹿唆道。
  “你以为我不想?这不是你爸答应人家了吗,而且当时也收的礼。现在东西都吃掉用掉了,你转脸就把人家撵走?你信不信,那赵老虎皮能给你扯掉!”周家老太太没好气的对着儿媳翻了个白眼。
  “嘿嘿,我就这样一讲,不造就算了。”周家儿媳讪讪一笑,识趣的退到一边。
  过了一会儿,她望着门外,可惜的叹了一声:“哎,就是可惜这钱都给人家挣了……”
  周家老太太手里活一顿,抬头飞快的望了外边一眼,又低头忙活起来。
  “哎呦,累死我了。”送走最后一波学生后,李圆圆瘫坐在小板凳上叹道。
  “小孩子家家的,会的怪多来,累什么累,你现在不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赵美娥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打趣道。
  李圆圆摊成一张废饼,无声的控诉着。
  “噗嗤!好了好了,知道你有用,等一时我回家给你烧好吃的。”赵美娥笑道。
  “这你爹也不知道忙什么来,叫他回家拿个东西,这暂都不过来!你搁这看一时,我回家烧锅,等一时叫你爹来换你。”
  李圆圆有气无力的点点头,目送赵美娥离开。
  “喂!把你本子拿给我看看!”李圆圆正趴在摊子上养精蓄锐,忽然身后的小板凳被狠狠的踢了下,整个人猛地向前趴去,肋骨正好撞到摆摊子的横板上,硌得生疼,李圆圆险些落下泪来。
  “跟你讲话来,你聋掉了?”周家俊不耐烦的吼道。
  李圆圆缓了一会儿,待能起身,气得双眼发红,抄起手边的书包猛地往身后的熊孩子身上砸去。
  “好好说话你能死?你爸妈是不是没教过你做人?”
  “我艹你妈,你敢打我?”周家俊一个不留神被李圆圆的书包撞的后退了几步,气得脸色涨红,想也不想的就攥紧拳头,朝着李圆圆挥了过去。
  李圆圆也不甘示弱,只要是手边能够到的东西,都全往周家俊身上砸。
  上辈子自己也曾被这样欺负过,那时候自己傻不隆冬的,只要周家俊一说,要把爷奶撵走,不让他们继续在周家门口摆摊子,自己就不敢反抗。傻乎乎的让人欺负了一学期,直到后来跟着奶奶转校才得以解脱。
  时日一久,自己都忘了这回事了,没想到这小子又自己找上门来。难道自己脸上写着好欺负三个字吗?
  李圆圆想起上辈子自己被周家俊逼着给他写作业、偷拿爷奶摊子上的东西给他吃的这些憋屈事,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管自己身上的伤怎么样,抄起家伙就往周家俊身上招呼。
  周家俊似乎没想到这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打起架来居然这么猛,顿时吓得愣住了。周家儿媳一直在门后看着,本来自家儿子倒巧也就算了,这暂见他被小丫头压着打,顿时就坐不住了。
  “你给我住手!你这小丫头心怪黑来,怎么愣往人脸上打?”周家儿媳一把拉开李圆圆,将她甩到地上趴着。
  李圆圆一个不防,重重跌在石头渣铺的地上,顿时就疼得落下泪来。
  “有娘生没娘养,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想骑到阿家儿子头上来,想得美!”周家儿媳将周家俊护在身后,刻薄的奚落着李圆圆。
  肋骨被撞的疼,身上被石子磕破皮的疼,都远远不及周家儿媳这句话带来的疼。李圆圆小时候是爷奶带大的,爸妈一直在外打工,一年才见一次面,每次别人提起爸妈这两个字,李圆圆都觉得心口像是被千万根针扎一样的难过。
  李圆圆好似丧家之犬一般,狼狈的趴在地上,胸口漫延的难过快要让她窒息。
  周家儿媳抬起下巴插着腰,还要开口,忽的听见一声巨响,抬头一看,吓得瞬间白了脸色。
  “妈滴个逼,我搞死你这个黑心烂眼的熊!”
  拐弯处,赵美娥把手里端着的面盆猛地往地下一扔,抄起里面的薄刀,向着周家儿媳就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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