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重

  李崇云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还是喜欢女人的。
  只是这位国使长得太好看了些,超越性别之外的吸引力让他不抗拒亲近而已。所以抱着他睡了一夜,也宽慰自己不过是看他受了自己连累,照顾他罢了。
  照顾的人也是结拜兄弟,不必有什么防备。
  想通之后,李崇云便抱得更加肆无忌惮,手臂稳稳地搂住国使的腰,让他全然贴在自己身上。
  别说,就像夏天的凉席,倒也柔软舒服。
  周锦翌日一醒来,发现李崇云赤着上身紧紧抱着他的时候,有点懵,转身想离远些。但李崇云察觉他转身要走,手臂收紧再次把他揽入怀中,下颌还抵在他后脖颈上蹭了蹭。
  微微粗糙的胡渣和炽热的呼吸扫在他脖颈上,尤其是后腰的不适让周锦抓着被子瞪大了眼。
  等了好久,确定身后人不是故意的之后,周锦这才松了一口气。
  自己此次来见他,可不是和他重修旧好的。
  更不准备拆穿他曾经也是个断袖的事实。
  被李崇云吵醒一次后,周锦再次睡了过去,第二次是被李崇云晃醒的。
  “起来用早膳。”
  李崇云已经换好了朝服,坐在床边。
  周锦木然地被他拉起来,由莹儿伺候洗漱,余光打量李崇云。
  见过几次他穿朝服,不过今日似乎格外打扮了一下。
  早上扎人的胡茬也刮掉了,脸色也好看了许多,不似前几日愁眉不展。
  看来蒋家的事情他已经想好解决办法了。
  周锦刚坐下,看着李崇云夹到自己碗里的羊肉不禁皱眉,“大早上就吃这个?”
  “吃。”李崇云凶他,“不吃光看我怎么罚你!”
  周锦有些哭笑不得,低头喝了一口汤,“难不成陛下还要打人么?”
  李崇云戏谑地看他,“罚你穿女装。”
  “咳咳咳——”
  周锦一边咳得一边气得红着眼睛哀哀地望着他。
  “不逗你了,”李崇云虽然挺想看他再穿一次女装的,但上次想来上次那件被他撕碎的石榴裙,想来他的确很生气,抬手替他顺背,“快趁热吃。”
  周锦好不容易吃光了碗中的肉,看李崇云心满意足地准备起身去上朝,也站起身追他到门口,抓住他龙袍:“陛下,我还是回昭山殿吧!”
  李崇云回头冷冷地看着抓住自己的手:“你现在是嫌疑犯,留你在这里是为了监视你,回什么回!”
  周锦愣了半晌,回过神来想找李崇云理论,李崇云已经离开多时。
  “李狗子!”
  周锦气得再屋里转了好几圈,又气鼓鼓地躺到床上滚了滚,脸埋在被子上吸了吸,才稍稍平复,昏昏沉沉地又睡着了。
  半睡半醒间,周锦感觉有人碰自己,连忙反手握住。
  “啊——大、大人松手!”
  周锦看清眼前人,这才松手:“莹儿啊,怎么了?”
  莹儿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有点委屈道:“陛下让奴婢来给大人称重。”
  “干嘛?”周锦感觉自己冻久了脑袋也不是很灵活,反问道。
  “称重。”莹儿认真地说完,闪身让出身后拎着称的宫女。
  “&&*¥!%@@!&@*@……”
  周锦木然地看着硕大的秤砣愣了片刻,捏了捏眉心,按捺下火气,笑道:“不用。”
  莹儿委屈地瘪嘴:“陛下吩咐的……”
  “我自己跟他说。”周锦突然坐起,感觉眼前有点晕,再次躺倒,无力地摆摆手,“你们回吧!”
  莹儿见周锦如此,自己却不敢就这么交差,噗通跪在床前:“奴婢不敢抗旨,还是请大人体恤奴婢!”
  “哦,”周锦翻身,侧撑着脑袋看着地上一排跪在床边的丫头,“跪着也是跪着,正好我也无聊,给我唱首歌!”
  莹儿见过苛待下人的主子也不少,但还从未听过让下人跪着唱歌的主儿,一时不知所措,委屈地掉了眼泪。
  “不会就不会嘛,哭什么,”周锦笑着提她擦去眼泪,“我给你唱,你是喜欢听菩萨蛮、望江南还是长相思?”
  莹儿捂着胸口跌作在地上,唇瓣颤了颤,反问他:“菩、菩萨蛮?”
  “归鸿声断残云碧。背窗雪落炉烟直。烛底凤钗明。钗头人胜轻。角声催晓漏。曙色回牛斗。春意看花难。西风留旧寒。”
  声线不粗不细,不高不低,虽虚乏无力,却婉转悠扬,如从天边传来,洋洋盈耳。
  但是他一开口,便如同有魔力是的,低沉轻缓,引人入胜。
  莹儿只是反问,没想到大人真的唱了起来,一时竟也听入了迷,跪着趴在床痴痴地望着床上人,待到大人唱罢,还意犹未尽地缓了片刻。
  身后两个小丫头纷纷鼓掌。
  莹儿回过神来,抹了把脸颊清泪,“大人唱的真好听。”
  这两年经常与四弟铖王看戏听曲儿,铖王经常嘲讽他听不出当年凌兰山戏文里的谜语。所以周锦和他赌气,也学了些唱曲儿戏文。
  周锦歇了歇,笑问:“你们会唱什么?”
  “大人,我会唱黄梅戏!”举着秤杆的丫头骄傲地晃了晃脑袋。
  “哦,唱两句听听!”
  “刘大哥讲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不如男!”
  周锦看着宫女挥舞着秤杆满地转的模样,笑得肚子疼。
  难得心情好,周锦起身下地,拉起还跪在地上的莹儿,好奇地问:“你们平时都怎么称重啊?”
  莹儿是个实心的,一见大人好奇了,连忙上前一脚踩到竹篮子里。另外两个宫女也会意地拿了铁棍把秤杆支起来,另一名宫女挂上秤砣。
  周锦挑挑眉。
  这燕国楚国称重的法子都一样。自己倒是经常见到燕来用这秤给周渺称重。
  “你们挨个称称,”周锦挨个指了指,“我看看谁最重!”
  燕国虽尚武,但女子还是以精瘦强健为美。三个宫女一听此言,也生了攀比之心,争先恐后地上称,证明自己最轻。虽然上称了一次后,证明是莹儿最轻,其它两个宫女不服,说称不准,还想再上一次,莹儿不同意,三个人就这样争辩了起来,争吵得太过激烈,其中一个宫女绊倒了秤杆,失了平衡。
  周锦连忙上前,刚好被宫女扑了满怀。宫女和他一般高,但比他强壮些,冲过来的力度太猛,周锦虽然接住,但还是被扑倒坐在地是。莹儿和另一个宫女愣了一下连忙上前。
  门嘎吱一声响。李崇云跨步走进,便看到一个宫女扑在国使身上,另外两个宫女一左一右地架着国使的胳膊,向床上拽。
  “你们在干什么!”
  周锦懵然地坐在地上,看着三个宫女噌地一下站起身,毕恭毕敬地站成一排,低头看着脚尖。
  李崇云:“说话!?”
  “大、大人不愿称重……”莹儿余光匆匆瞄向周锦后再次盯着脚尖,不敢直视李崇云。
  李崇云走上前,拾起地上的秤杆和秤砣,一把抓起发呆周锦丢进竹篮中,单手拎起秤杆,调试秤砣。
  坐在竹篮里的周锦:“……”
  三个宫女:“……”大人比她们还轻!
  李崇云盯着秤杆标记,挑了挑眉,狠狠瞪向周锦。
  周锦哆嗦了一下。李崇云的眼神好像十分不满。
  那种养了一只猪,却没能长膘的不满。
  李崇云放下称,对三个宫女冷冷道:“下去!”
  “是……”
  三个宫女连忙讪讪地接过地上的秤,慌忙退出房门。
  周锦早已从竹篮里跳出来,坐在床边,托着下颌看李崇云这番冷酷模样,有些嫌弃道:“陛下真把宫女当军人训了,难怪连首像样的曲儿都不会唱。”
  “大人的曲儿倒是唱的不错,怎么不给我唱几首解解闷。”李崇云的确十分不悦。从他站在门外听见屋中男女玩笑话起就开始了,等到开门看见三个丫头拉扯国使的时候就更不悦了。
  “我乏了。”睡得正香的时候被吵醒,与丫头们玩闹了一会儿,周锦更觉得乏力,踢了鞋袜拉过被子,“陛下还是让公主和王后给你唱曲吧!”
  “这是寡人寝殿,轮不到你撵我!”李崇云气得坐在床边,却见床上的人不理他,“喂!”
  李崇云晃了晃国使,却没半点反应。
  这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
  李崇云轻轻拉开他遮住脸的棉被,伸手探了探鼻息。
  还好。还有气儿。
  李崇云松了肩膀,这才意识到后背一身冷汗。
  想到刚才给他称的体重,李崇云叹了一口气。那么轻,感觉随时都要没命了。
  刚才给他称重,居然才有两汉石多一点。
  自己十二岁的时候就比这还沉了。
  这么大个人这么轻,平时只吃红薯续命吗?
  李崇云握了握拳,盯着床上酣睡之人。
  不把他喂到一石,一定不让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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