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欲

  姬昭气冲冲地从宫里出来, 殷鸣与尘星一看就知道,又在东宫里气着了。
  若说,原先他们还会担忧他们郎君惹怒太子, 恐会招来大祸,几次之后的现在, 他们早就不担心了,且还见怪不怪, 上回都那样了, 太子也没怎么样他们郎君, 还有什么好怕的?
  尘星陪他坐进马车, 问他:“郎君,太子又怎么气您了啊?”
  姬昭不想多说,其实他也知道,今天在东宫发那么一通火,有那么几分是因为周良娣, 更多的还是因为太子的心眼, 他不愿相信太子真的在利用他,可是外祖父说的话越来越与事实相符, 太子也的确想得太多!
  发了这么一通火, 他也没什么痛快的, 反而有些疲倦,他往尘星身上靠去,闭了眼道:“去外祖父家中。”
  “好。”尘星见他如此, 不再多问。
  到殷府,御医已经走了, 姬昭私下里跟外祖父说话, 外祖父果然是装病。
  外祖父就是不想进宫去见太子, 老小孩老小孩,再有才学声望的老人家也免不了如此,外祖父哼声道:“我可不愿进宫去给一个小辈见礼!这小子,绝非善辈!”
  姬昭其实本想告诉外祖父,的确是太子提议他去桂州的事,想了想也就罢了,何必再徒增老人家的不高兴呢。
  外祖父问他:“你今日进宫,那小子可给你脸色瞧?”
  姬昭笑道:“他怎敢给我脸色瞧?好歹我是驸马,他也要看在公主的面子上。”毕竟他都见不着太子的面!再说了,太子若是真给他脸色看,他也敢当面跟太子顶。
  外祖父又与他说了几句,便催道:“去吧,跟橼哥他们玩去!”
  姬昭应下,去找殷橼,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外头殷橼的小厮进来,说道:“两位郎君,太子派人来咱们府里了!”
  姬昭回头看他:“来干什么?”
  “说是端午节将至,请咱们家老夫人带着太太郎君们去看龙舟赛。”
  “嘁。”姬昭心中鄙夷,他不答应,就换个法子。这是又觉得自己不对,想跟他道歉了?
  他不接受!
  殷橼却很感兴趣:“往年都在扬州看,在金陵看是头一遭,我原本就想看的,老夫人可应下了?”
  “应下了应下了!”小厮笑得高兴,他们到时候也能跟着去,谁不喜欢出去玩。
  殷橼也高兴,姬昭没有说自己不去,何必扫家人的兴呢?不过他已打定主意,到了那天他随便找个借口,他才不去。
  没错,他就是要跟太子对着干!
  用了午膳,姬昭回家,门房里告诉他,何七娘来了。
  姬昭无所谓地“哦”了声,直接回了书房,书房里有好些今日刚递进来的帖子。
  他回金陵了,不少人请他吃饭、喝酒,他都没看,在其中找到秦文的帖子,秦文邀请他去家里玩,他正打算回帖子。
  魏妈妈过来告诉他,何七娘是来送账本的,魏妈妈将账本递给他,笑道:“这何七娘的确是有做生意的本领,您瞧,不过两个多月,小小的铺子竟还当真被她给盘活了。”
  姬昭接到手里,随意看了看,翻到最后,看到上个月赚了一百多两的银子,不过普通小铺子,荒废多年,能做成这般的确不错,原先可是每个月都往里亏二三百两银子的,毕竟布料子进回来,绣娘也雇着专门做衣裳,要付工钱,却一匹布、一件衣裳也卖不出去。
  魏妈妈道:“何七娘说,咱家铺子隔壁那家,东家打算把铺子卖出去,想问问您可要买下来,一并做生意。是以她一直等着,想问您拿个主意,还想当面给您行个礼。”
  “那家铺子是母亲留下的,现在这般就很好,无需扩。”他又不指望靠这个小铺子赚大钱,“见就不必了,我跟她又不熟。”
  “好。”魏妈妈笑着应下,转身就出了门。
  说到铺子、银子,姬昭这辈子极为富裕,自然什么也不缺。
  何七娘说的那些话倒也的确点醒了他,他天天窝在府里,又不能出门,总要找点事来做吧?要不他也开个铺子?可是卖些什么才好?他并没有做生意的才能,也没有穿越者的过度自信,很多方面,他比不过古人。
  姬昭低头给秦文回帖子,约他后天一起去枇杷巷玩,做生意的事,只能缓缓图之。
  正写着帖子,杜师傅过来了。
  昨晚姬昭忘记叫杜师傅直接跟着徽商哥哥走,今早才想起来,叫殷鸣给足程仪,亲自送他出城,杜师傅却不愿走,说等姬昭回来再说。
  姬昭这会儿没办法,只好再给徽商哥哥写封信,说杜师傅的事。
  何七娘从侯府出来,上了自己的骡车,车子“哒哒哒”地往回走。
  她坐在车里,皱着眉,兴许是她太急了吧,她也想慢慢来,可京中形势一变再变,郑王他们也快回来了,哥哥连一封信都没给她寄来,她实在不知现下该如何是好。哥哥太听他们的话了,那些人说白了,根本是利用他们兄妹俩,何必这般真心替他们做事?
  熙国国祚到底如何,是谁当皇帝,关他们兄妹俩什么事呢?
  杀了皇帝,杀了太子,杀了殷安正(殷老太爷),他们就算报仇了!
  他们兄妹俩找好时机,杀完人就回到深山里,像哥哥说的那般,安稳度过余生,不好吗?
  哥哥说,他们是相互利用,没有那些人,他们兄妹俩也无法杀皇帝,她不认为!她现在不就可以随意进出驸马府?日后想必也能见到公主,总能杀了他们。
  但她要听哥哥的话,她不愿叫哥哥再担心,哥哥说了不能轻易动手,她就不动手。不动手可以,捣捣乱总好吧?凭什么他们在那里逍遥自在呢?她就看不得这些人好!恶心他们总是能办到的!
  只可惜,驸马害怕被公主误会,连见她一面都不愿。
  她难得叹口气,伸手摸摸脸,她还就不信了,这张脸好歹还有些用处吧?
  姬昭怒离皇宫后,宗祯到底还是又派人去看姬昭后来如何。
  自从那天罚跪之后,姬昭恨上了他,再没给他往宫里送过东西,可乐他们也就再未来过宫里,他也不好问话,姬昭大多时候都窝在府里不出门,实在是没法知道姬昭到底在做些什么,更不知他到底高兴不高兴。
  派去的人很快回来,告诉他,驸马出宫后就去了殷府,午后才回家。
  宗祯再问:“你觉着驸马,脸色如何?”
  侍卫仔细想了想:“属下也就在驸马上车、下车时瞧见脸色,驸马脸色不错,不似生病的模样。”
  “……”
  程深差点笑出声来,他们殿下问的不是这个意思好吗!保庆瞪他,随即笑着开口:“殿下是想问驸马可有笑,还是生气的模样?”
  侍卫恍然大悟,赶紧道:“驸马没笑!不知为何,驸马看起来极为不高兴!”
  太子殿下的脸色跟着就黑了,侍卫直到出门也没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在傍晚时候,宗祯“收到”姬昭的信,他才受到些许启发,就叫杜博留在姬昭身边吧。听跟着姬昭的人说,何七娘今日又上姬昭府里去了。这些天,他的人一直在暗中盯着何七娘,暂时没有发现不对,也没有不对的人过来找何七娘。
  但何七娘的存在本就不对,非要往姬昭身上凑,不是要害姬昭,便是要借姬昭做些什么。
  姬昭现在身边的那些侍卫能干什么?都是花花架子,看起来煞有其事,加起来都不够杜博一个人打,杜博留在那里也好保护姬昭,顺便帮他看着姬昭。
  姬昭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不高兴的,实在是令人捉摸不透,且心力交瘁。
  打定主意,太子殿下的心气顺了些,摊纸写信。
  写好后,又叫源心进来,问道:“荷包做好了?”
  他虽说要得急,源心做得快,还真的做好了三个,饶是如此,源心还是在心里嘀咕,他们殿下怎就突然这么急了呢?
  源心将荷包递给他们殿下,殿下就叫她出去了,保庆问她:“姐姐,殿下要那荷包做什么用处?”
  源心迷茫:“我也不知道呢。”
  宗祯装了三荷包的糖,本想全塞进匣子里,想了想,又拿出来两包,吃多了的确会坏牙,牙疼起来可是要命的,还是得克制,分开慢慢给。
  他叫人进来,把东西送出去,又拿短纸条给杜博交代了些话,直接用鸽子放了。
  做戏便要做全套,次日,东西才到姬昭手里,符合宗祯出门做生意的背景。
  姬昭在公主府用完晚膳回到家,收到他“哥哥”的信,发自肺腑地笑了。
  他先看了信,这可是稀罕东西!难得给他写封信的!信上倒是没有什么废话,也就是叫杜师傅暂时留在他身边,保护他,姬昭又翘起嘴角,笑得更甜蜜,这才叫真心为他打算的好朋友吧!他可是驸马啊,身边有这么多侍卫,还要担心他!
  他看了好几遍的信,打开随信而来的小匣子,里头是个蜜合色的荷包。
  捏在手中,圆滚滚的,他心中一动,立马叫屋里的人都出去,拆开荷包一看,果然是一包糖球!
  他笑眯眯地捻起一颗扔到嘴里,好甜啊。
  他乐滋滋地想,徽商哥哥算是古代版他的哆啦a梦了吧,想要什么都能给他。
  好想独占——
  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他从未打听过对方的家事,徽商哥哥看起来二十出头,古人成婚早,他才十七,都已经成亲了,那位哥哥想必早就成婚了吧?没准孩子都好些个了,那些糖,他有,徽商哥哥的妻妾、孩子们肯定也有吧,想到这一点,姬昭有些失落。
  他把杜博叫进来,杜博进来的时候,走近驸马,便是清甜的香气。
  杜博早就收到太子殿下的信,知道他往后要暂时留在驸马身边,却也装作不知道,问驸马有什么吩咐。
  姬昭先是告诉他要暂留自己身边的事,接着便开始发起了呆,眉眼里有淡淡轻愁。
  杜博不由纳闷,一刻钟前接着信的时候,驸马可还是高兴坏了的样子啊,驸马这小日子过的,有什么值得他去忧愁的呢?
  他便问:“驸马可是有什么事要我去做?尽管吩咐!”
  “不是……”姬昭抬首看他,“我是想跟你打听一件事。”
  “您尽管问!”
  “你家郎君,成亲几年了?可有孩子?”姬昭索性也就直接问了。
  杜博想了想,周良娣只是妾侍,不算成亲,便道:“我们郎君尚未成亲呢!”
  “真的吗!”姬昭立即高兴地笑了。
  “是啊!”杜博心道,驸马这么高兴,别是想着给他们殿下做媒吧!这可不成啊!他赶紧道,“不过我们郎君有位妾侍,感情素来不错。”
  可别真的惦记做媒!
  “……哦。”姬昭瞬时收起笑容,往身后椅子一靠,声音没了劲,“没事了,你出去吧。”
  杜博便更不明白了,挠挠头,他不属于驸马的人,能随意出府,到底是出门又给他们殿下放了只鸽子。
  宗祯看到小纸条上的内容,再叹口气,弄不明白上辈子姬昭的脑袋也就算了,这辈子的姬昭的脑袋,他竟还是弄不明白,姬昭作何想要给他做媒?
  他果然迟早得被姬昭折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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