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红裳和郑瑛并肩走出去很远之后,她才回头看了一眼桃花林的方向,接着停下了脚步,笑着说道:“王爷,没有跟来。”
    “我知道他们不敢跟来,”郑瑛转头望着穆红裳,眼中带着丝丝笑意:“你这样厉害,斛律迎欢若还不依不饶,不是找打吗?”
    “我又不能像上次一样,真的打她。”穆红裳赶紧摆摆手:“今时不同往日,眼下和谈差不多了,听我三叔说,若是没有意外,下个月就要签国书。咱们与天鹰部正式休战,他们要开始纳贡了。这时候我哪能再对他们动手啊!”
    “怎么不行?”郑瑛答道:“又不是你招惹他们,而是斛律迎欢先冒出来惹事,你打了就打了,又怎样。”
    “王爷你怎么也这样说呀。”穆红裳忍不住笑:“我还真没想过对他们动手。”
    “是怕穆老夫人会担心?”郑瑛用不着穆红裳明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嗯。”穆红裳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其实我知道,无论怎样,祖母都会护着我的。但是眼下二叔病着,我不想让她更心烦嘛!”
    “其实你无须如此小心谨慎。”郑瑛眼神认真地望着穆红裳:“你是安国公嫡女,你要做什么都可以。刚刚就算你真的打了斛律迎欢也没关系,这样的小事无需穆老夫人出面,有我在一切无需你担忧。”
    “那不是给王爷你添麻烦了。”穆红裳赶忙摇摇头:“幸好我没真动手。”
    “不会。”郑瑛摇摇头:“你从来都不是麻烦。你自小懂事乖巧,什么时候主动招惹过是非,因此你须得知道,在遇到像今日这样的事,永远都不会是你的错,你不要主动将责任揽上身。有错也是别人,找麻烦也是别人。”
    “王爷这话说得可是偏心眼。”穆红裳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我祖母都不敢这样大包大揽地说我不会犯错。人无完人,哪有人是完美的。”
    郑瑛笑笑没说话,穆红裳在他眼里还真是完美的,懂事的样子可爱,淘气的样子也可爱,怎么看怎么都讨人喜欢。但这话他当然不能说出口,因此他只是微微一笑,绕过了这个话题。
    郑瑛没回答,穆红裳偏头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又笑了:“王爷,没想到你这么怕斛律迎欢。”
    “嗯?”郑瑛微微挑眉,一脸询问地望着穆红裳:“此话从何说起。”
    “不是吗?”穆红裳头一歪,笑容中带着三分狡黠:“刚刚一看到她,你就忙不迭的想借口脱身。别看我这些日子没出门,但是京中热门的传闻我可都听说啦!”
    “你倒是道听途说了些什么?”郑瑛无奈地摇摇头:“莫不是听说斛律迎欢日日追着我跑?”
    “是呀。”穆红裳笑着点点头:“人人都知道斛律迎欢看上你啦,想跟你成亲。我都听说了。”
    “所以你觉得我怕她?”郑瑛举起扇子轻轻敲了敲穆红裳的额头:“你可真机灵。你倒是说说,我怕她什么?难不成我还怕她赖上我?”
    “不是吗?”穆红裳眨眨眼,一脸蠢萌的模样,让郑瑛十分想伸手捏捏她的脸。
    真可惜啊!不能上手。郑瑛望着穆红裳红扑扑的小脸忍了又忍,这才笑着答道:“斛律迎欢有什么本事赖上我?她与我是绝不可能。任凭她使出千般手段,也只是白费力气而已。其一,父皇不可能让斛律迎欢嫁给皇子,便是要联姻,也只会选个差不多的宗室子弟。其二,我不喜欢她,因此绝不可能娶她。此事无可改变,没人能违拗我的心意。所以我怕她做什么?”
    穆红裳大眼睛一闪一闪,一脸不信的模样:“不怕你干嘛那样急着避开呀。”
    “避开就是怕她吗?”郑瑛哭笑不得的模样:“我懒得应付她,并不想浪费功夫与她虚应周旋不成吗?”
    “哦!”穆红裳点点头:“也有道理。不过王爷,若是咱们与天鹰部的和谈有了结果,咱们大周真的会与戎狄和亲吗?”
    “很有可能。”郑瑛点点头答道:“毕竟斛律迎欢和斛律长荣要作为质子长留京中,两人都到了婚龄,迟早要嫁人娶妻,让他们与大周宗室联姻也是个稳定盟约的好方式。不过这和亲也是可有可无,父皇因此绝不会选真正的皇子公主与他们联姻的。”
    “这样啊。”穆红裳点点头:“也不知我们与戎狄的休战协议,能持续几年。其实不管是我们还是戎狄人,都心知肚明,这所谓的和平,也只是暂时的。”
    “不管几年,斛律迎欢和斛律长荣这姐弟俩,是别想再回去了。”郑瑛语气淡漠地答道:“从他们被送来京城的那一刻,他们今后的命运就已然被决定了。他们是被戎狄可汗放弃的儿女,若是他们足够聪明,最好还是安安分分地,不要心存妄想。至少在我们与戎狄翻脸之前,他们还能享有王族的荣宠。”
    “嗯。”穆红裳点点头,没再多话。
    郑瑛反倒偏头看了她一眼,开口问道:“是不是觉得斛律姐弟俩有些可怜?”
    “是觉得有些可怜,但并不同情。”穆红裳摇摇头:“我的父兄还在北境战场,我哪来那么多心思同情戎狄人。只是有些感慨,瞧斛律迎欢的样子,大约是不愿意相信,她已经被自己的父亲放弃了。”
    “你还是太善良了。”郑瑛叹了口气:“身为可汗的儿女,这一对姐弟在戎狄也是过着人上人的日子,接受全部落的供养,享有最奢华的生活。这一切不是没有代价的。接受部族的供养,在必要时为部族牺牲,原本就天经地义,没什么可感叹的。这个道理换到咱们大周也是一样。父皇高坐在御座上,接受百姓税赋供养,自当为黎民尽心竭力,这是身为帝王的义务。所以才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君王,当以身为祭,庇佑百姓、护守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