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找到的这些资料可知,古镜、古剑真实存在,其渊源的确可以追溯至亡明之时。在当时的战乱环境中,一面镜子、一把剑都是极其普通的,远远不及金银珠宝那么诱人,所以才会被人忽略,不至于被闯王李自成的起义军带走,永远地留在了紫禁城的藏宝库中。
    当下,最需要证明的是,先有了古镜中的虚像还是顾倾城的记忆?
    如果时间允许,我和明水袖可以马上返回港岛,去看看那古镜和古剑,并且面见顾倾国,听听他的想法。
    两小时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们等来了“笃笃”的敲门声。
    明水袖十分紧张,在我的示意下躲进卧室里去。
    我从猫眼中向外望,一个快递员打扮的年轻人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纸箱。
    “谁?”我隔着门问。
    “送快递的。”年轻人回答。
    我把门打开一条缝,警觉地向外望。
    “先生,明小姐的快递,请签收。”年轻人微笑着说。
    我打开门,他将手中的纸箱向前一递,同时送过来的,还有纸箱下黑洞洞的枪口。
    “龙少,抵抗徒劳,不要白费力气。我没有恶意,只是顾先生麾下一名保镖。不要声张,后退,顾先生五分钟到。”那年轻人的语速极快,但口齿伶俐,这段话说得清清楚楚。
    我听对方的劝告,双手抬过肩头,默默地后退。
    年轻人进来,把纸箱放在桌上,枪口始终对着我。
    “顾先生到访,也不用这种骗术叫门吧?”我问。
    年轻人摇头:“人人忌惮北方大帝,不得不多做一些防范。龙先生或许不知道,外面的江湖形势一夜之间大变,根本不是原先的样子了。”
    “洗礼行动?”我苦笑。
    “非常正确,江湖遭受洗礼,各个帮派一切归零,包括很多人的性命。今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敦煌已经是全新的了。”年轻人点头。
    我无法想象外面的样子,但却有例子可以参考。
    港岛帮派林立,每隔十年,就有一次帮派大清洗行动。在行动中,很多过于嚣张招摇的人就会一夜之间消失,位置被其他性情温和者取代。不同帮派之间原先剑拔弩张,清洗过后,大家又能平心静气地谈合作、谈未来,互通有无,共同发展。
    “洗礼”是好事,不断的“洗礼”能够对江湖势力进行微调,而不至于闹到长街血拼的地步。
    这一次,我也希望北方大帝的“洗礼”能够为江湖带来新面目,使得那些过于放肆的帮派能够收敛一些。
    不到五分钟,一个西装革履、目光犀利的中年人便进了门。
    这就是顾倾国,经常出现在港岛纸媒、传媒上,港岛无人不识。
    “龙少。”他笑着向我伸手,“打扰,打扰。”
    我不卑不亢地跟他握手:“客气了顾先生,这种时候,任何客套话都请免了,直接给我线索就好。”
    顾倾国一笑:“嗯,我猜你一定想要铜镜和古剑,所以一起运来,供你参详。”
    这一点完全出乎我的预料,原以为我和明水袖乘飞机去港岛会更快一点,没想到顾倾国已经提前计划,把两样东西带来。
    几分钟后,外面有货车开来,几名工人将一个大木箱抬进来,迅速地拆开,在客厅里立起了那面古镜。
    古剑是放在另一个小木箱里的,一拿出去,剑气便刺痛了我的眼睛。
    “龙少,你一定有很多问题,但是,我们不用急着弄清这些,而是喝茶聊天,畅叙未来合作的前景。你看如何?”顾倾国问。
    我点点头:“顾先生高看,敢不从命?”
    与这种行业大佬谈话,普通人只能跟随,却无法自定节奏。
    顾倾国的手下进来,取出两只小型保温壶,一只递给他,一只递给我。
    “去阳台吧,聊几句。”顾倾国说。
    我们一前一后上了阳台,在两把休闲椅上坐定。
    外面,有老人在带着小孩子做游戏,环境略微有些嘈杂,大人小孩的声音响成一片。
    “这才是生活,有人声,有活力,接地气……我一直盼着这种生活,融入寻常百姓之中,而不是远离市井,将自己完全孤立起来。”顾倾国感叹。
    我无法接话,这种感叹属于大人物的无病*,与普通市民无关。
    “有时候,当你失去最重要的人,才会意识到,从前追逐名利的行动有多愚蠢。比如现在,当我意识到倾城已经离我而去的时候,就会心如刀绞,恨不得没有找到古镜和古剑,不至于将倾城送入万劫不复之地。我只有这一个妹妹,唯一的一个亲人,如果她有什么闪失,我的生命就变得不再完美了,赚再多的钱又有何用?”他幽幽地说。
    “事情并未最终定论。”我说。
    “我喜欢你做事的态度,呵呵。”顾倾国向我一指,眼中颇有赞赏之色。
    “说说古镜和顾小姐的关系。”我并不因他的赞赏而沾沾自喜,只想尽快切入主题,展开对顾倾城的营救行动。
    “古镜是倾城找到的,几年之前,在京城的富商大贾手中收来。那富商的名字天下皆知,只要他手中有的,件件货真价实。倾城先买到古镜,又买到古剑,同时运回港岛。我曾估计过这两件东西的价值,倾城给出的成交价格还算公道,并未偏离市场行情。唯一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倾城对它们格外上心,亲自押送南下,送回港岛顾氏一族最秘密的库房中。起初,我并未意识到,倾城的思想开始改变了,直到有人向我报告,说她经常半夜梦游,我才明白过来,这古镜和古剑都是被人下过蛊的——”顾倾国说到这里,稍稍停顿,深深地喘了几口气。
    他一说到“蛊”,我立刻有了不同的见解。
    顾倾城所遭遇的,一定不是蛊,而是另外一种无法解释的玄学力量。否则的话,以顾氏一族的能力,早就破解蛊术,解决这件事了。
    “喝茶,喝茶,这是上等的黑茶。”顾倾国举起保温壶向我示意。
    我皱了皱眉,刚要发表自己的观点,顾倾国就轻轻摇头:“龙少,不要急于反驳我。我说是蛊,只是个笼统的称呼,也许是蛊,也许是苏门答腊妖术,或者是危地马拉黑巫术……总之,是一种外来力量改变了倾城的思想,使她变得越来越古怪,以至于昼伏夜出,如同吸血鬼一般。”
    他的话十分好笑,因为世界上并没有吸血鬼,那种东西都是欧洲神话的产物。
    “那你一定做了很多工作,最后呢,没有结果?”我问。
    顾倾国点头:“是,我请了很多玄学高手过来,试图破解蛊术,挽救倾城。但是,那古井中的虚像凶手始终无法除去,反而越来越清晰。你知道吗?那虚像总会让我想起一个人来,就是欧洲的亚历山大大帝,那个著名的一剑斩断所有绳结的北方霸主。”
    亚历山大大帝一生的杰作就是“剑斩绳结”,自己制定规则,绝不迁就别人。正因为有这种“剑试天下”的绝世豪迈之情,他才成为一代大帝,打下了北方的大片疆土。
    与之相比,今日的北方大帝还是稍有逊色,无法企及。
    “当倾城的梦游症越来越严重,我才意识到,古镜已经是最大的祸端。也就是这时候,雷动天邀我见面,提到了‘亡明公主’的事。我见到明水袖第三次,便识破了她的本来面目,不过为了雷动天的面子,我才没有戳破。在我看来,倾城才是真正的‘亡明公主’,只是我无法猜测,她本来是我的亲妹妹,到底遭遇了什么,竟然会产生那种奇怪的思想?我常常担心,她会一觉睡过去,再也无法醒来。现在,她仅仅是失踪,还不是最可怕的……”顾倾城沉浸在自己的叙述中,神情略微有些恍惚。
    现在我知道,他们一直是在利用明水袖,而后者却完全不知,以为自己的戏可以一直演下去。
    这就是大人物、小人物之间的区别,大人物高高在上、俯察一切,而小人物却自说自话,永远猜不透大人物在干什么。
    “现在,你有没有找回顾小姐的办法?”我问。
    顾倾国摇头:“没有,两年前,来自危地马拉黑巫术门派的丙刹长老曾说过,他预计倾城能够借着古镜飞升或者穿越,回到应该存在的那个年代去。那么,很明显,丙刹长老的意思是,倾城一定会回到古代去,到达亡明、城破、被斩、失踪的年代。真要那样,我就彻底失去倾城了。”
    我立刻接话:“顾先生,如果顾小姐就是‘亡明公主’,那么,你根本就没有拥有这个妹妹,又何谈失去不失去?她在那个年代所经受的一切,都是历史中注定要经受的,即使轮回万遍,全都不可更改。”
    这些话太直接,以至于顾倾国听了,脸色立刻大变,浑身都颤抖起来。
    “对不起。”我立刻致歉。
    “没关系,没关系,我知道这就是未来一定会发生的,我就算再不能接受,也不得不接受。这就是命,命是不可更改的,不能……更改的……”顾倾国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几岁,气势也萎靡下去。
    我说的是事实,假如顾倾城回到过去,就要经受“亡明公主”曾经遭遇的一切,重演历史,无可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