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间,这个圆形屋子里陷入了沉默。很显然,大人物对那个绳索的问题十分忌讳,大卫一提出来,他就做出了抗议的姿态。
    亚历山大大帝是北方联盟历史上最著名的人物之一,智慧超群,独树一帜。当所有人为了绳子上的绳结而一筹莫展的时候,他拔出利剑,一剑劈下,所有的绳结,立刻一分为二。就是凭着这样的独特思维,他成为了名垂千古的一代君王,而这个用利剑斩断绳结的行为也成了后代很多人解决问题的方法之一。当然,所谓的道理从哪一个方向解释都很有理,但亚历山大大帝做的真的正确吗?那倒未必。
    “你听清楚了吧?就是那条绳索。”大卫说。
    大人物面如死灰,肩头不断哆嗦着,深深地垂着头,一言不发。
    “把那条绳索交给我们,我们就能满足你任何希望,而且如你所愿,带你逃离这场人类浩劫。否则的话,首都沦陷,你也就变成了纳粹的俘虏,被送到集中营去,遭受惨无人道的折磨。那应该是你最不想看到的,对不对?”大卫步步紧逼。
    “那是北方联盟的大秘密。”大人物垂着头说。
    “既然那么多年以来你们都无法参破秘密,也就证明,它和你们无缘,不如交给我带走,永绝后患。”大卫说。
    “它不属于我一个人,而是属于北方联盟,属于北方的所有百姓。”大人物说。
    “纳粹的战车就要碾压过来了,你还顾及到那么多吗?一旦北方联盟亡国,你们的民族、你们的领土就全都不存在了,还固守着那条绳索做什么?”大卫笑起来。
    大人物摇头:“无论如何,我不可能献出那条绳索,这一点免谈。”
    大卫并不着急,而是好整以暇地点着头:“好吧,好吧,看起来,不到穷途之路的时候,你是不会答应的。不过这样也好,我们不出手,你就能亲眼看到首都的沦陷、国家的毁灭,然后就算手握着绳索也毫无意义了。对了,当纳粹拿下这座城池的时候,城里的所有宝贝都属于柏林总理府,那时候也许你会后悔,为什么不早点把绳索交给我?”
    据我所知,那条绳索跟古代的结绳记事有关,每一个绳扣都代表着一段故事。北方大地上发生过的所有战争、瘟疫、灾荒、庆典,都在那条绳子上,只有真正的智者才能解释,把绳结升级转化为人类能够看懂的语言。但是,亚历山大大帝那一剑,却把古老的历史全都破坏掉了。这就是一件事的反面,无论正面多么伟大光鲜,反面永远是真实的,甚至接近丑陋的。
    “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大人物说。
    “我们没有很多时间,半小时已经最多了。”大卫说。
    “我总得跟我的亲戚们、大臣们商量一下,来决定有没有必要如此行事。”大人物说。
    大卫又笑:“这句话你应该去告诉城外的纳粹士兵们,看看他们会不会给你更多时间衡量要不要这样做?”
    看起来,大卫已经把大人物逼到了墙角,让他无路可退。毕竟现在形势所迫,大人物必须拿出决断的力量来。
    自从大人物进屋,我没有多说一句话,一直都是大卫一个人在说。即使他提到那条绳索的时候,我知道很多关于绳索的情况,也没有插嘴。
    北半球发生过很多事,有些记载在历史里,有些却被人们忘记,根本没有出现在典籍中。
    很多历史学家说过,北方民族的结绳记事蕴含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那才是真正的历史。只不过,结绳记事的方式太复杂,每一条绳索都像一段密码,只有找到密码本,才能完整地破译出来。被亚历山大大帝斩断的绳结,代表着最高秘密,是最应该被现代人破译的。
    “我把那条绳索交给你们。”大人物终于让步了。
    我发现,大卫偷偷地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擦掉了额头的冷汗。看起来,刚才这一轮不仅仅是语言上的较量,更是心理上的交锋。大卫有备而来,所以才能达成自己的目标。
    “在哪里?”大卫问。
    “你们等着,我会把它拿来。在那之前,你最好能够回答我刚才的问题,那条巨龙究竟在何方?”大人物反问。
    “不在高山,就在深海。纳粹元首已经意识到这一点,把寻找地球轴心的地点定在了高山。”大卫用刀尖指着地上的地图。
    “那么,你的意思是说,巨龙在深海?”大人物问。
    他能够领导北方联盟,自身的智慧和见识都是高人一筹的,所以很容易就读懂了大卫的潜台词。
    易经上说,龙潜于渊。既然是一条真正的龙,就应该潜伏在深海里。马里亚纳海沟深不可测,不同层次的水体中生活着各种各样的远古生物,最黑暗最深邃的地方正好适合神龙潜伏。
    “没错,就是那里。”大卫回答。
    大人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俯视地图,连连点头。
    这种判断,与现代科学中的很多论点不谋而合。上世纪九十年代到本世纪初,亚洲和美洲曾经建立过一支联合探险队,乘坐最先进的潜艇沉入深海,的确发现了一些超长不明生物的痕迹。
    从声纳探测结果和目击者的描述来看,他们看到的很可能就是一条巨龙。巨龙可以无限下潜,而潜水艇却是有极限深度的。所以到了深海的某个层次,追踪者只能看着那庞然大物远远游走。自己却只能望洋兴叹。
    “这样说来,这样说来,历史记载都是真的,看似以讹传讹,实际却是字字珠玑。”大人物连声长叹。
    大卫转向我,脸上浮出微笑:“龙先生,关于我刚才和大人物的对话,请你发表意见。我知道,作为中国人里的佼佼者,你对这条巨龙一定有自己的观点。”
    我明白他的用意,如果我开口说话,吸引大人物的注意力,他就能获得喘息的机会。
    刚刚为了镇住大人物,他已经耗费了太大精力,几乎体力不支。
    我点点头,我对这次合作充满了期待,北方联盟拥有太多秘密,如果不能一一刨根问底,那么这些秘密只等于零。
    “龙先生,你也同意大卫先生的观点?”大人物问。
    如果放在从前,我不会刻意骗人,只会说出实话,表明真相。现在,顾倾城早就说过,我要保持清醒,因为我们三个人的利益是一体的。她这句话的意思是,任何时候,不管说真话还是假话,都要考虑到我们三个人的利益,而不能拘泥于个人的谈话方式。
    “九成相信。”我说。
    大卫说了太多话,有些可信,有些可疑。但是为了与大人物达成合作,我必须给他作为旁证。
    “那就好了,我去拿绳索,你们等着。”大人物说。
    大卫走到门边,主动为大人物开门。
    门外的士兵笔直地站着。一动不动。
    大人物出门,忽然站住,用力挺了挺胸膛。
    在他右手边,一名士兵的衣领敞开了,显得极不严肃。
    大人物抬起手,把那名士兵的上衣最顶上的扣子系好,然后在对方肩膀上拍了拍,低声说:“我们的国家,靠你们了。”
    这是一句鼓励的话,但此刻看来却像是临终告别。
    我望着大人物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长廊的转角。
    大卫关上门,背靠墙壁,大声地喘粗气。
    “你没事吧。”我问。
    大卫的额头上、脸颊上都是冷汗,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滴落。
    我走过去,抓住他的右手,摸他的腕脉。
    他的心跳很快至少在每分钟一百五十次左右,但脉息却很孱弱,又非常杂乱,没有一点规律性。
    “快躺下,快躺下。”我说。
    “我没事……我没事,没事……”大卫挣扎。
    我按着他的肩膀,左脚在他右脚踝上轻轻一勾,就把他慢慢地放倒在地。
    “平躺下,不要说话,躺着。”我说。
    大卫平躺在地下,脸色蜡黄,眼皮急速地颤抖着,身体也像打摆子一样,颤栗不停。
    “你的问题很严重,精力和体力已经耗费干净,无法供应自身的需要。现在,你什么都不要想,全身放松,我会采取醍醐灌顶的方式,向你体内输入真气。”我说。
    “不要害我,我不要你输什么真气。”大卫挣扎。但是,他的体力耗费太大了,浑身没有一点力气,我只用一只手就将他牢牢地按在地上。
    我伸开右掌,按在他头顶的百会穴上,闭目养神,调整呼吸,然后把一口真气从丹田气海提出来,上升至膻中穴,又运转至右臂、右掌,缓缓灌入他的体内。
    这种近乎失传的中华武功能够最快地让伤者恢复体力,一个人活着,身体离不开气机。我的做法,等于是重新燃起他活着的希望。
    中国古人创造了太多中华武术,每一种都具有特色,不是外国人能看懂的。
    现在我只想救他,不让他死在这里。
    “我只要拿到绳索……我们就可以离开了。之前,我是骗你的,因为我也没有那么大的把握能够说服大人物。”大卫说。
    “一切都是假的?”我问。
    “不是,不是。”大卫摇头,“政治人物的世界里,万事没有真假,只有胜负。”
    “你放心,我不是政治人物,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说。
    “看好顾小姐,她的身份不明,最容易成为变乱的*。”大卫说,“我怀疑,她就是孙家逃亡海外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