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她说到这里,左手掐指重新算了一番:“对,没错,是阳日,那就暂且搁置。可那老翁有名丙午年出生的儿子,今年35岁,正好是……破日出生,丙午年秋分的前一天。”
  “你的意思是……对方的目标是破日出生的人?”谢长寒皱着眉,“这样说的话,范围也太大了。”
  “新死的那户,那名6岁的孩童同样是破日出生,乙亥年夏至的前一天。”
  “不行,林淼,打住。”谢长寒说,“一年有二十一个破日,你知道光一个北城区就有多少个破日出生的人吗?”
  “别急,我还有另外两个发现。”林淼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第一,每当有甲子年破日出生的人死去,对方的作案间隔时间就会变长;第二……”
  谢长寒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下文,不由得追问:“第二什么?”
  “第二……”林淼想了想,“等去现场看过再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有个小bug,甲子年生人应该死了四个,前文也提过的,我已经改回来了。
  第13章
  无论两人心中有多急,在城市完全沉寂下来之前,他们还是只能用公交车回市区。等二人避开小区里进进出出的居民,走进凶案现场时,日头已经偏西了。
  屋子的窗户被警方找了东西挡去大半,只留下一条漏光的缝,隔绝了对面居民有可能窥探的视线,也因此让屋子里变得很黑,谢长寒试着开关了一下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发现由于欠缴费并不能成功。
  一家人都死了,房子变成什么样也没人在乎,屋主死于非命本身就是极为不吉利的事情,别说亲朋,就连过路人都一定要远远绕道,仿佛会沾上什么晦气似的。
  尸体已经全部被警方带走,室内的血迹都没人帮忙收拾,依旧保持着事发当天的样子,经过一段时间的风干,已经凝结成近乎黑色的暗红,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
  林淼一进去就觉得不适,嘴唇不易察觉地抿了一下。
  “根据资料,这是第一户死去的人家,至今有三个月了。”谢长寒皱着眉,却不忘关照一下林淼,“气味难闻,你受得了吗?”
  林淼摇摇头,从他旁边穿过去,走进客厅。
  这里到处都是血,现场一片狼藉,许多东西被甩到地上砸碎了,因此沾染上血色。林淼四处看了看,最后来到了沙发跟前。
  这家人的沙发是布艺的,填充用的特殊海绵被从布套的缝隙中翻出来。
  “裂缝是被尖锐的东西撕开的。”林淼凑近了看那破口,“饿死鬼身上没有那么尖的东西……有点黑,能不能借你手机照一下?”
  “为什么要用手机,照明术不行么?”谢长寒虽然这么问,仍然摸出手机递了过去,手机脱手前,他瞥了眼时间——16:32。
  “我不是很方便……”
  林淼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在光线的帮助下仔仔细细查看起了沙发的破口,纤维和纤维之间有明显拉扯的痕迹,上面沾着些黑色的东西,像是血,又像是别的东西。
  照明术只是个很小的法术,虽然每个门派各自的照明术都有微妙的不同,但大体上不会复杂到哪里去。
  谢长寒有些费解,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见林淼看得仔细,他没有多问,而是独自走进了卧室。
  这里和客厅的景象差不多,甚至和他之前走访过的现场也相差无几——床单凌乱,本该是棉被的东西被撕成一条一条,内里填充的棉絮散得到处都是,床上、地上、墙上甚至天花板上全是血,现场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地方。
  即使是最残忍的分尸,也不至于将现场弄成这么血红一片,何况谢长寒很怀疑三名死者的血够不够把整间屋子都染成红色,这简直就像是……刻意从哪里弄来了血色的颜料,将墙壁涂成这样的。
  可是为什么?
  和鲜血有关的邪术,谢长寒第一个能想到是血祭,他曾听师叔说过,那是西南一带流传的一种秘术,多见于走了偏门的信众之间,和真正的玄门中人还是有区别的。
  但师叔也说过,修行了法术的玄门中人,若是走了偏门,想必以血为引的邪术只多不少,无非是他们不知道罢了。
  也许他需要去查询一下。
  他正想着事,林淼举着手机走了进来,指着地上白色的道道问:“这些是什么,尸体的标记?”
  谢长寒回过神:“啊,对。警方拍下了尸体照片,给了我一份,如果你不怕……”
  “不怕,给我看看。”
  林淼接过照片,借着手机的光看了起来,随后,她又在屋中四处走了走,还伸手摸了下被发黑的血迹覆盖的墙壁。
  谢长寒看见她的表情若有所思,不由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有点猜想……”
  谢长寒洗耳恭听,谁料林淼说了四个字就没下文了,转而问他:“你有多余的空白符纸么?我没想到今天要在外面逗留这么久,没带。”
  “有是有,但你要干什么?”谢长寒摸了摸外衣内袋,抽出一叠黄色的符纸交给她,“这够么?”
  “够,我只要……七张。”
  林淼凝神,心念一动,指尖凝起一丝微弱的法力,在符纸上画了起来。画符是一口气的事,七张很快画完,她松了口气,解开外套,将新画的七张符贴在身上不同位置。
  手机就搁在旁边的桌子上,手电筒没关,借着这点微弱的光,谢长寒看清了她身上贴的符咒——虽说各门各派的符都有其不同的画法,但追究还是有些相通的东西,比如说他看见那些符纸上画着的图案,其中有一部分的意思似乎代表着……封禁?
  这是干什么?封禁符难道不是封印妖魔鬼怪用的么?哪还有给自己贴的。
  谢长寒莫名感到恼火,劈手去夺她手上的符纸:“你做什么给自己贴封禁符?别贴了……给我!”
  林淼本来就瘦,游鱼似的敏捷地避开了他的手,三下五除二地将符纸贴到身上各处。七张新符全部上身的瞬间,她的脸在暗处不易察觉地白了一下。
  林淼退到墙边,轻声而疏离地说:“谢先生,这是我的事。”
  “……”
  谢长寒脚步一顿,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握成拳,很快又松开。
  “你说得对,是我逾越了。”他低头,退了一步,“我有些事,得……给我师叔打个电话,稍等。”
  林淼点点头,踌躇片刻,转身去了另一个房间。
  谢长寒打电话的声音依稀从身后传来,似乎是在嘱咐他师叔吃饭,从谢长寒那像是哄孩子一般略带无奈的语气里,林淼听出了他们感情不错。
  ……感情不错。
  话又说回来,师叔和师侄之间的感情,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长安,”林淼喃喃道,“我还是不明白……”
  她在寂静无声的小房间里,对着渐渐看不清的黑灯瞎火的房间,原地与一室漆黑的血和平共处了一会儿,良久,才重新动了起来。
  从谢长寒那里借来的符纸还有多,林淼又摸黑凭感觉画了张别的符,贴到了墙上。
  说来也怪,被她画出来的符像是突然变成了水做的,在贴到墙上的瞬间就突然变得皱巴巴的,很快渗进了墙里。
  黑黢黢的墙面上,大约一张符纸大小的区域内颜色变浅,林淼凑上去闻了闻,歪了下脑袋。
  “林淼?”谢长寒打完电话走了回来,“你干嘛呢,这么黑看得见么?”
  “看不见,你来照照。”林淼说,“我闻着……像是墙上涂的不全是人血。”
  “嗯?”谢长寒一怔,拿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扫过去,只见那一块变浅的区域竟然恢复到了鲜红色,被光线一照还能微微反光,就像用新鲜的血液刚刚涂上去似的。他凑上去闻了一下,果然发现这种血液的腥味特别重。
  “那就说得通了,死者只有三名,没道理把房间里涂成这样。”谢长寒道,“但我不能理解的是,对方把房间涂成这样是想做什么?”
  “你知道吗?这附近有个阵眼。”林淼说,“‘三十三天镇秽阵’的灵感来源于三十三重天,总共有三十三个小阵嵌套而成,光阵眼就有三十三个,重要的大节点二百三十一处,小节点一千六百一十七处……周围的血气过重会影响阵法效力,再加上今天书被抢了,我怀疑对方是针对……”
  她忽然感觉有点累,林家交到林洛阳手里才多少年,几百年没出过事的大阵竟然就……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
  那她当年图什么不和林洛阳计较的?
  谢长寒脸色一变:“莫非对方还要再杀二十七户人家?!”
  “还不清楚,希望不是吧。所以我之前才说,要走访过现场才能告诉你,如果每个命案都发生在阵眼旁边的话,那就差不离了……”林淼想了想,“我打算先去附近检查一下阵眼,然后再到下一个命案现场去看看,你觉得怎么样?”
  事不宜迟,谢长寒欣然应允:“好!”
  两人匆匆离开了现场,谢长寒跟着林淼,来到小区的花园里,在一个公共的健身器材底下找到了古怪的纹路。
  不得不说,林家这个大阵画得实在是了无痕迹,就算林淼带他到了地方,指给他看,谢长寒也没看出来这个纹路的具体造型是怎样的,只能依稀辨认出这里有个像是符文一样的东西。
  不过他又忽然想到:“你说对方今天抢走了书,会不会过来破坏?”
  “书里只有修复方法,没有破坏方法。”林淼看上去倒是不怎么担心,“想破坏也不容易。我只是觉得……”
  “什么?”
  “没什么。”林淼摇摇头,“我的感觉不太好,希望不要成真吧。”
  这一晚,他们急匆匆地奔赴了三个现场,说来也怪,这几个命案发生的地方间隔距离都特别远,两人又只能坐车,耽误了不少时间,再加上中途林淼修补大阵的工夫,等他们终于把三个现场看完,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
  之前谢长寒去走访过的那两个地方,林淼没说再去,不过她不太认得路名,就让谢长寒把那两个地方的位置在手机地图上用红点标注了出来。
  “环城东路……富林路……”林淼一边看,一边努力回忆着其他三个地方的坐标,“感觉像是个……”
  “把另外三个地方也标上看看?”谢长寒不解,“标上不是更直观么?”
  林淼顿了顿,把手机递还给他:“你来。”
  谢长寒不明就里,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操作他的手机,忙道:“没关系的,你标吧,我并不介意。”
  “不是……”林淼犹豫了一下,“我不会用……我没用过手机,你来标吧。”
  谢长寒奇道:“林家家学竟如此传统?也对,这‘千里传音’原本只是个小法术,反倒是我派走偏了,学着用了手机,现在连千里传音之流都不会使……”
  “不是,我家里人都用手机,就我不用罢了,不是什么传统不传统的。你……你快标啦。”林淼不知道怎么解释,推了他一把。
  地图大概是谢长寒除了打电话以外用得最熟的功能,三两下就将今天走访过的三处、外加那个最新发生过命案的地方在地图上依次标注好。这么一标记,命案发生的位置顿时变得清晰起来,六个红点间隔不一,围绕着北城区的中心区域,画了一个大红勾,呈一个略微变形的“耐克”logo。
  “这是个什么阵?”林淼有些费解,她回忆生平所学,族中任何一本记载上都没有这样一个阵法存在。
  谢长寒:“你也不认得么?”
  林淼摇摇头:“我没见过这样的,而且它也不合理。照理说,阵法中流通的法力集中在阵眼和大小节点处,连接两点的线条实际上没有太多效力,因此越大的阵总是越复杂……这如果是个阵,这么大的范围里只有七处命案,未免太简单了。”
  她原本以为这些命案全都发生在阵眼附近,针对的是林家大阵,然而事实是前五次命案的确都发生在阵眼附近,唯独最后一次,也就是谢长寒偶遇林垚的那一次,命案发生的地方距离最近的阵眼大约有两公里左右。
  如果不是误杀,那就说不通了。
  思路到这里又断了,林淼不禁有些焦躁。
  林焱……要是今天没带林焱出门就好了。
  老宅的钥匙在她这里,林洛阳就像有被害妄想症似的,总觉得她想把老宅里遗留的东西据为己有。林淼挺烦他那种贪心藏不住,时不时来她这里旁敲侧击的嘴脸,因此和林洛阳约法三章,说自己如果去老宅,会多带一个家里人一起过去。
  今天会带上林焱,也是因为这个,但若是早知道会出这样的事,那她说什么都不会带上林焱的。
  不就是被林洛阳烦几天么?
  丢了林焱,她该怎么跟三叔交代?
  她越想越焦躁,指甲不由自主地抠起了另一只手。
  还有饿死鬼,那些撕裂的痕迹应该也不是饿死鬼,有什么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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