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吧?”陈斌朝他问道,“手上是刚受的伤吗?”
    他的话音刚落,身旁便传来枪声,那是大飞将追上来的那个丧尸给一枪爆头。
    余祖涯点了点头,他还不知道自己手背上的伤口意味着什么。
    “这里就剩你一个人?”乔兴宇朝余祖涯问道。
    余祖涯张了张嘴,喉咙里这会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只得又点了点头。
    余祖涯的眼角布满了血丝,嘴唇上的皮因为干裂而翻了起来。一袭脏兮兮的棉絮披在身上,里面的棉花有不少都被扯了出来。
    他的手掌上都是黑色的灰,身上因为长期没有清洁而带着一股酸臭味,这副模样如果放在灾难之前就和一个拾荒者没什么区别,不过大家都是经历过灾难的人,知道在末日下苟延残喘的艰辛和不易。
    没有人因为外表而对他有所偏见,只不过余祖涯手背上的伤口落在大家眼里显得十分刺眼,陈斌他们都知道那道伤口意味着什么,只是没有人愿意把这个情况去告诉一个满怀希望的幸存者。
    “喝点水,”陈斌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没开过的水递到余祖涯的手里,又翻出一包饼干给他。
    冬日里空气十分干燥,余祖涯早就有些口渴难耐,之前他在楼顶上只从水缸中掬过一捧水润了润喉咙,那个时候水缸里的水已经不多了,天不下雨的时候,他就不太敢多喝里面的水。
    余祖涯感激地点了点头,他接过水拼命的往肚子里灌,接着又狠狠地扯开饼干的包装,大口大口的嚼了起来。
    “抽烟吗,兄弟?”魏启明掏出烟来朝他示意道。
    余祖涯已经记不得自己上一次抽烟是在什么时候,他原本是烟瘾比较大的人,不过碰上了这场灾难之后就失去了抽烟的条件,对于他来说,能不被饿死就谢天谢地了,哪还敢奢望有烟抽。
    余祖涯一边嚼着饼干一边又喝了口水,听到魏启明问他抽不抽烟时,这个男人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忙不迭地点起了头。
    魏启明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递了过去,自己也拿出一根放到嘴边,“你一直就躲在楼上吗?”
    余祖涯将饼干渣和着水吞咽下去,他看到魏启明拿出打火机帮自己点烟,于是脑袋便凑了过去,“只有楼上能躲呢。”
    余祖涯的声音很沙哑,听上去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人在弥留之际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间挤出来一样。
    魏启明帮他把烟点上,然后又点燃了自己嘴里叼着的烟,他吸了一口,目光朝余祖涯家的楼顶望了过去,“你躲楼上都吃些啥?”
    “啥都吃,谷子、树叶,”余祖涯咳嗽了两声,从鼻子里噴出刚在肺里转了一圈的烟雾,脸上露出十分享受的表情,他已经跟这烟草的香味阔别数月,现在又闻到这些熟悉的气息,心里生出几分惬意,“就身上披的这棉絮我也扯下来嚼过。”
    “活着不易啊,”魏启明朝他身上的棉絮望了一眼,见上面有几处地方的棉花都被扯了出来,他点了点头道,“吃的够吗?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
    “多谢老哥,”余祖涯的喉咙经过清水的滋润之后清爽了很多,说话也变得比之前利索了一点,“你们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余祖涯的问题让陈斌有些沉默,他知道面前这个男人还不清楚自己的命运已经因为刚才所受的伤而发生了变化,现在面对余祖涯的询问,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们要离开这里的,”陈斌犹豫了一下之后开口说道。
    余祖涯不知道他话里的“我们”其实并不包括自己,他潜意识里仍期盼着和这些人一起离开,“咱们啥时候走?”
    “快了,”魏启明说着朝陈斌他们望去。
    “在这休息一下,等等就走,”陈斌说道,他招呼大家就地坐了下来,开始补充些食物跟水。
    魏启明又递了一包饼干给余祖涯,目光中不自觉的透露出一丝怜悯。眼前的这个男人原本徘徊在死亡的边缘,只可惜大家还是没能帮他逃过死神的追捕。
    大家都知道余祖涯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只不过没有人去说透它,因为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的脸上仍挂着逃出生天的喜悦,所有知道实情的人心里都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伤感。
    没能救回来这个人,那就让他吃饱喝足之后走完这最后一程吧。在场的其他人都怀着这样的想法留了下来,等待余祖涯生命的谢幕。
    只有余祖涯自己毫不知情,他的手背上只是皮外伤,虽然被划破了皮肉,但是并没有伤到骨头。这种伤势在以前劳作的时候经常会碰到,余祖涯没有将手背上的伤口放在心上,他只是把冒出来的血在棉絮上擦了擦,便又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抽完手里的烟后,余祖涯眯了眯眼睛,他朝魏启明说道,“这烟的劲好大。”
    余祖涯的头有些晕乎乎的,他以为是身体比较虚弱的缘故,魏启明又给他递了一支烟过来,余祖涯想也没想就接到手里,就着魏启明的火将烟点着。
    大家坐在那休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没过多久,余祖涯突然闭上了眼睛,人往旁边的地上一歪。
    陈斌朝他望了一眼,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走吧,小盛还在船上等我们。”
    其他人离开前都朝地上的余祖涯瞟了一眼,大家的心里有些难过,今天很难得地在这里遇到了一个幸存者,但是多番努力之下,他却还是没能逃脱死亡的厄运。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它仿佛和余祖涯开了一个玩笑,让这个原本默默等死的人看见了活下去的希望,又让他怀揣着希望死去。
    余祖涯的脸色仍旧蜡黄,他倒在地上似是睡着了一般,之前围坐在他身边的人已经登船离去,林子里又恢复了宁静。
    没过多久,当风从林间拂过,树叶又开始发出“沙沙”的声音时,那个倒在地上的男人突然身体动了动。
    披着棉絮的身躯慢慢爬了起来,男人手背上的伤口已经结出了一块黑黑的痂,它面朝着树林,眼眶中灰白色的眼珠呆呆地注视着前方。
    村落中只剩下它一个人影,和以前一样,它又是这里孤独的最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