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瞧见一道绿色的身影避开了自己的目光,隐匿于角楼之上。他推开了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冲进楼内,如此粗鲁的行为引来了周边人的非议,凤鸣轩里的伙计见状,连忙上前阻止。
    可是忘川哪管得了这些,伸手抓着阻挡在身前的两名小伙计,用力一扯,两人便飞了出去,将大堂了几张酒席砸得稀巴烂。他几个健步冲到木梯上,转身进入飞燕角楼,此时站在回廊前的姑娘们被吓得花容失色,纷纷拥向一旁,惊惧的眼神一直盯着忘川。
    “腾腾腾…”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凤鸣轩看家护院的打手们冲到角楼上,个个龙精虎猛、状如牛马,手里抄着家伙,将忘川围得水泄不通,他们凶神恶煞地盯着忘川,那眼神恨不得将忘川生吞活剥了。
    有两名打手让开了一条道,走出来一个中年女人,她生得膀大腰圆,体型要比身旁地打手们还要壮实,头上戴着珠钗,脸上涂抹着一层厚厚的胭脂水粉,宽厚的嘴唇上点了一抹朱红,手里捧着一根玉嘴金身烟杆儿,脚下每迈出一步,角楼的木地板都要发出咯吱咯吱地响声,那地板仿佛无法承受其重而要断裂似的。
    “小兄弟,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为何来我凤鸣轩惹是生非?”中年女人不急不缓,虽是一妇道人家,可是言语间气势不弱半分,一看便是这凤鸣轩的话事人。
    “这位大婶,刚才在下寻找朋友,一时情急猛撞了,给您陪个不是。”忘川冷静了下来,回想起刚才冲动的行为,心中有些惭愧。
    “小兄弟,看你人倒也老实,金妈妈也不想为难你。不过凡事得讲究个规矩,你无礼在先,冲撞了我凤鸣轩的客人不说,还打了我手下的人,若是不留下个说法,那等于是砸我凤鸣轩的招牌,打金妈妈我的脸,往后谁还敢来我凤鸣轩。”金妈妈举着烟袋锅在一旁的打手身上敲了敲,随后又填上烟草,吧唧吧唧地抽了两口,吐出两个烟圈。
    凤鸣轩能够在弘农城这等鱼龙混杂之地屹立不倒,自然是大有来头。此时见金妈妈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忘川心知此事恐怕难以善了,不过既然是自己的过失,那么还是得有个态度。
    “金妈妈、在场的列位,在下初来跪地不知规矩,今日因为一时情急,冒犯了众位,在下向诸位诚挚的道歉,请大家多多包涵。”忘川抱拳行礼致歉。
    “小兄弟,看来你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啊。若是你真不懂规矩,我金妈妈也只好教一教你了。”金妈妈对忘川的赔礼并不满意,她的言语虽然依旧不急不慢,可是眼中却透露出一股狠意,周边的打手闻言,面露凶相,冷哼一声,握紧手中的家伙事儿,向前走了一步,对忘川施压。
    宁欺过江龙,莫惹地头蛇。忘川深知此理,他不想节外生非,于是再出言问道:“金妈妈,不知在下如何做,才能平了您和在场诸位心中的怒气?”
    “小兄弟,看来你是真不懂规矩。罢了,看你年纪轻轻,金妈妈我也发一发慈悲心,饶了你的性命。但是你必须留下一条腿和一只胳膊,金妈妈便不再为难你。”金妈妈抽着烟锅子,那袅袅青烟朝着忘川的面门吐去,他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
    “小子,最好给我识相点,否则老子让后悔来到这个世上!”金妈妈身旁的打手面露凶光地呵道。
    周围的人小声议论着,“这小子真是个愣头青,竟敢来凤鸣轩地地界撒野,真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谁说不是,凤鸣轩是什么地方,来这里的都是达官贵人,岂是他一个乡野小子能冲撞的!”
    “好多年未见到这种场景了,接下来可有好戏看了喽。”
    “这小子真不识抬举,金妈妈都已经给他台阶下了,换作是旁人,早就当场被打杀了,谁还会跟他多费唇舌!”
    “在这弘农城里,谁敢不给凤鸣轩几分薄面。这小子如此冒死失礼,怕是交待在这里了。”
    ……
    周围的人还在窃窃私语的议论着,金妈妈眉头一皱,嘴里说了一句“聒噪!”眼神扫向四周,那些人瞬间捂着嘴不敢再多言语。
    “小兄弟,看来你是不愿给金妈妈这份薄面了。既然如此,也别怪我无情了。弟兄们,你们还等什么,还不教教这小兄弟如何做人。”金妈妈说完,陷进头里的双眼倏地一瞪,两道寒光直接射向忘川,周围的打手接到了指令,举起手中的家伙事儿朝着忘川招呼去。
    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稍后退了几步,一个个眼中露出火热的光芒,幸灾乐祸地看着人群中的忘川,不时还指指点点。唯有那些妖娆的姑娘们,一个个吓得逃离了现场。
    她们这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饱经风霜、日受痛苦,沦为男人玩物,在世俗伦理面前体无完肤,遭受旁人的横眉冷眼和指指点点的妓女们,此刻在忘川眼中却是如此的圣洁。
    面对那些面目可憎的打手们,忘川没有丝毫畏惧,他与焱蝘这等具有百年修为的妖兽和身怀邪恶功法的老妪都交过手,又岂会把这些呆头呆脑、光会耍几膀子力气的壮汉放在眼里。他不是一个好战的人,但是面对无理的挑性和霸凌行为,也从不手软。
    忘川的身子像是一把拉满的弓,张开时身体中爆炸性力量宣泄而出,拳影重重,如疾风骤雨,呼吸眨眼之间,那些打手们四仰八躺,回廊的栏杆、角楼的纸窗被撞的断成数截,凑近看热闹的人被压在身下痛苦呻吟着。
    金妈妈见状,大吃一惊,没想到眼前这瘦弱的少年,年纪不大还是个练家子,竟然将这批通过层层选拔上来的打手们全部撂倒在地。她身子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没有注意到后脚跟,被躺在地上的人给绊了一跤,一个屁股蹲儿坐了下去。
    躺在地上那人顿时发出杀猪般的嚎叫,金妈妈抄起手上的烟袋锅子对着那人头猛地一敲,“老娘****,你还委屈了!”说着金妈妈从用力一拔,从那人的脑瓜里拔出烟袋锅子,额头上出现一个血窟窿,鲜血混杂着一些粘白流了一地。
    金妈妈张开粗壮地腿,两支象腿一样的胳膊撑着地面起身,气急败坏的将玉嘴儿放入口中吧唧吸了两口,脸上露出厌色,“噗……”吐出一口血沫,烟袋锅子在一旁敲了敲,那些带血的烟土黏稠稠地落在地上,她又换了一锅子新烟草,点上后吧唧吧唧地抽着。
    那些打手们一次又一次的被忘川撂倒,身上出现一块块淤青,嘴角溢出鲜血,金妈妈将手上的烟袋锅子砸向忘川,大喊一声,“都给我闪开!”于是,她朝着忘川冲了过去,宽大的褒衣广袖下,肉浪起伏不定,这一层角楼那是地动山摇。
    “嘭嘭嘭……”木地板上阵阵几近断裂的响声,与那些打手缠斗的忘川未料到金妈妈看似数百斤的身体,却是健步如飞,他和一名打手被撞飞了出去,楼下的隔岸观望的人纷纷后退,躲开从天而降的两人。
    临近地面时,忘川一个翻身,四肢如同猫爪一样着地,紧接着他起身拍了拍手,正瞧见凤鸣轩正门旁有一个熟悉的人正冲着自己笑,只不过那笑容并非是夸赞他的身手好,而是浓浓的嘲笑之意。
    “这老道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是来凤鸣轩寻欢来了?真是为老不尊!”忘川瞪了老道士一眼,旋即对着楼上喊道:“金妈妈,今日一事并非有意挑性凤鸣轩,还请金妈妈高抬贵手,放在下一马!”
    金妈妈在楼上手叉水桶腰,指着楼下的忘川怒气冲冲地说:“小兄弟,凤鸣轩开门迎客,你若是来捧场,凤鸣轩扫榻相迎。但是你今日不仅折了我金妈妈的颜面,而且还砸了凤鸣轩的场子,我金妈妈再如何大度也不能饶你。”
    金妈妈话音刚落,从衣领里掏出一个金色吊坠,她将吊坠的一端放在嘴前,轻轻一吹,楼上顿时传来一阵金戈破晓的刺耳声。忘川立马感到有几道冷意破风而来,来者看来不是楼上那些打手,看这气势定然是修行者无疑,折了金妈妈的面子,砸了凤鸣轩的场子,忘川见好就收,转身隐于人群中,快速逃离凤鸣轩。
    忘川前脚刚走,凤鸣轩楼下出现四个身穿红色长袍、头戴青面獠牙鬼面具的人,金妈妈指着忘川逃离的方向喊道:“那臭小子往那个方向跑了,把他给我带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四个红衣人身形瞬间消失在人群中,引得街道上的人连连称奇。凤鸣轩正门旁的老道饮了一口气,嘴里不停地砸吧着,“这小子有意思。”说着,他将酒葫芦别在腰间,背着手钻进了人群中。
    忘川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始终无法摆脱身后的四道凌厉地气息。他心中闪过各种念头,来者穷追不舍、气势汹汹,修为应该不弱,若正面与那几人缠斗,双拳难敌四手,终归是要落了下风。当今之计唯有游斗,将其逐个击破。
    心中有了计较,忘川脚下生风,残影一掠,闪进了一条的巷子里,将整个人旨于房屋角落的黑暗中,他屏住呼吸,将神识收回。
    数个喘息,他感觉到那四道凌厉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其中有一道气息在巷口停留了片刻,旋即又消失了。忘川长舒了一口气,刚刚起身,只感觉一道寒意逼了过来,他急忙闪身,“轰!”的一声,角落炸出一团火星。
    “不好,被发现了。”忘川朝着寒意逼来的方向看去,发现对面不高的屋顶上站着一个身穿红袍的人。皓月下,附近的灯火之光映在他的身上,那随风摆动的红袍像是流动的血液一样,尤其是那张青面獠牙的鬼面具中透出两道幽光,看得忘川浑身不自在。
    “小子,别躲了,出来受死吧!”红袍人手上把玩着一根锥子,悠哉地看着黑暗中忘川,他觉得忘川的命已尽在掌握中,完全没有必要担心忘川能从他眼皮子地下逃走。
    “这位兄台,在下与你无冤无仇,何必咄咄逼人。”从刚才这位红袍人出手一击,不难看出他的修为要比之前那些打手高了好几个层阶,忘川并不认为那红袍人会因为一句话而突发善心放他一马。他一方面与黑衣人周旋着,一面仍然隐藏在黑暗中,心中在盘算着如何制敌。
    “你有胆子来凤鸣轩闹事,就应该有承受死亡的觉悟。”红袍人依旧把玩着手上闪着幽光的锥子,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犀利,言语上更是玩味与不屑。他觉得眼前这躲在黑暗中的人跟他处理过的那些人并无两样,都是一群贪生怕死的软骨头,只要说上几句硬话,他们立马就会服软。那些仗着自己有点修为的家伙,总是不老老实实的就范,只要自己花点力气,把他们打服帖了,自然就乖得跟一条狗似的。
    红袍人并不着急对付忘川,他在等待忘川的决定。说实话,他还真是非常期待忘川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如果他太过愚蠢的话,那么也没必要再浪费时间,直接将他打杀了。
    忘川不傻,一眼看穿了红袍的心思。那红袍人发现自己的行踪后,本应立即通知其他三名红袍人,但是他没有这么去做,想必是担心其他三人抢了自己的功劳。看来这红袍人是个计较利益得失、心胸狭窄之人。此刻他不着急向自己出手,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就像是一个猎手胸有成竹地盯着垂死挣扎的猎物一般。忘川的心里顿时不爽,破船还有三千钉呢,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
    “纯属误会,阁下又何必当真。”
    忘川嘿嘿笑声传出,惹得那红袍人心中一顿腹诽,这家伙脸皮可真是比弘农城的城墙还要厚。“你乖乖的束手就擒,我可以饶你一命。如果你再这般厚颜无耻,我答应这手上乌锥也不答应!”
    忘川冷笑着说:“或许以你的修为可以杀了我,但我也不是任人拿捏的泥娃娃,想让我怪怪投降,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你想对我动手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不担心这里的打斗声引来另外三人吗?”
    见阴谋算计被识破,红袍人顿觉得脸面无光。若是忘川有透视眼,便能看清那面具背后的脸是青一阵红一阵的,红袍人怒呵一声,“小子,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两根乌锥化作寒光朝着忘川隐匿的黑暗处飞过来,忘川在黑暗中连连躲避,只听到乌锥撞在墙壁上的叮咛脆响,紧接着一块块碎石从墙体上脱落,那红袍人见忘川手忙脚乱的应付乌锥,手上的速度更加快了,那乌锥像是长了眼睛锁定了忘川的每一处去路,不时间在他打的身上拉出一道道血口子。
    “别打了…别打了…我投降!”忘川走出黑暗,在月光找到的巷道理露出身影,他举手急忙喊道,那红袍人透过青面獠牙的面具咧嘴一笑,“小子,还以为你有多能耐呢,就这两下子也敢在爷面前大言不惭!”
    红袍人纵身一跃落在忘川面前,抬脚朝着忘川踹了一脚,忘川捂着肚子倒飞了出去,摔倒在地,他抱着肚子痛苦的呻吟着,“饶命…饶命…”
    “让你他娘的再给老子装!现在知道怕了…贱骨头…”红袍人大跨步来到忘川面前,嘴上骂骂咧咧,脚上的动作也未曾停止,力道之大像是一把铁榔头捶在忘川的身上,幸好他的身体经过月华灵液的淬炼与重塑,也能忍受红袍人的恶行所带来的痛楚。
    红袍人解了心中的怒气,弯腰伸手抓住忘川的衣领子将他提了起来。
    为了出一口恶气他在此地已经停留不少时间,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若是再作停留,恐怕那三个家伙便要来此与自己抢了这功劳。带着这个小子回去,相信楼主定会赐予些修炼丹药功法,想想心中无比激动,如果楼主能够提拔自己晋升为黄字号,日后在那三人面前也能扬眉吐气。
    红袍人如是想。
    他满心欢喜地打算提着忘川回凤鸣轩,却未料到原本苦苦求饶、软弱不堪的臭小子,身上突然迸发出一股凌厉的气势,正当他反应之时,忘川并指成剑,体中磅礴的真气从手指间吞吐而出,化作一道有形的蓝色气剑,直穿红袍人的胸膛。
    红袍人胸口一痛,他浑是诧异地看着忘川,“凝气成形,你…你他妈的敢骗老子!”话刚说完,他身体一软到底气绝。
    忘川理了理被红袍人抓得乱糟糟的衣服,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胸口,弯腰捡起红袍人身旁的两根乌锥,打量了一下,别在腰间,将红袍人的尸体搬到阴暗的角落,叹了一口气,旋即又恢复冷色说道:“我说过,想杀我没那么容易。你若早点收手,又怎么会落得这等下场。我本不愿杀人,可是看你这厮也不是好人,杀了也就杀了。”
    撂下一句话后,忘川再一次钻入黑暗之中,而远处正有三道气息奔袭而来,他知道接下来或许要迎来一场恶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