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姐姐的话,程如清拧起眉头:“你想让他去苏黎世见你?”
    “他不会去的。”
    程如清其实不傻,很多事情静下心来,她看得明白,不过有时候感情用事,比较偏激罢了。
    “我知道,所以才需要你的帮忙……”
    程如清眉头皱得更深,“我怎么帮你?他又不会听我的话。”
    “你想个办法……”程如晚的话没说完,程如清身后冷不防响起程如玉的声,“不在病房陪姥姥,躲这干什么?”
    程如清一头卷发落在肩上,程如玉的角度没看见她搁在耳边的手机。
    程如清吓了一跳,看向程如玉的眼神闪过慌张,说话有些磕绊:“哥、哥……你不是会门诊了吗?”
    “想起有事忘了跟临渊说。”程如玉瞅着自家妹妹,而后眼睛微微眯起:“在跟谁打电话?这么慌张。”
    “一个朋友。”程如清说着,从耳边拿下电话,没挂电话,手指悄悄按了锁屏键,神色也恢复了镇定,“打电话叫我晚上出去聚聚。”
    程如玉视线从她手机屏上扫过,漆黑一片,看不出什么。
    “你在家闷得也够久了,适当出去跟朋友玩玩也好。”程如玉拍了拍小妹的脑袋,笑得温和:“逛逛街买买东西,你们女生不都说购物能忘记烦恼吗,别整天惦记那些不开心的。”
    哥哥的手掌很大很暖和,程如清抬头看着他:“哥,如果姐姐遇到困难,我是不是应该帮忙?”
    “那要看什么事,不危害他人的,肯定是要帮忙的,我们是亲姊妹,本该相互扶持,但若明显是错事,清清,哥哥希望你想想清楚,你都已经二十六了,不是六岁小孩,该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也不要总让爸妈担心。”
    程如玉语重心长。
    隐约猜到她刚才在与谁通电话,知道逼问程如清也不会说,反而会把她问急了,到时候什么都不告诉他。
    程如清若有所思地沉默着。
    程如玉笑了笑:“别傻站着,回去吧。”
    程如清往病房方向走了几步,回头,程如玉还在原地看着她。
    回到病房,姥姥已经睡着了,周知月早就回了公司,程如清帮姥姥被子往胸口拉了拉,才拿出没挂断的手机。
    程如晚一直等着她。
    听到程如清的声音,程如晚继续说:“你想个法子把……”
    “姐。”程如清打断程如晚的话,“他根本不在意你,见他一面又能怎么样?”
    程如晚一下子没了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幽幽说:“你也不愿意帮我了吗?”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程如清声音很轻,带着说不尽的难过与伤感,“你想让我把宋羡鱼刚生的孩子弄出来,送到你那儿去,这样,你想见的人,就不得不去找你了。”
    “清清……”
    “我不想这么做,被二婶知道了,她一定不会放过我,姐,你不为我想想吗?”
    程如晚哑口无言。
    手机两端的两人各自沉默,不知过去多久,程如清缓缓一叹:“我只能帮你求求宋羡鱼,求她劝季临渊去看你,姐,这次之后,你对他死心吧,他一点都不在意你。”
    程如清不想去管手机彼端的人听见这话是什么感想,直接挂了电话,看了看姥姥不算安稳的睡颜,她吩咐护工用心守着,拉开门出去。
    来到宋羡鱼所在的病房,程如清搁着厚重的门板听见里面隐隐传出欢笑声。
    这会儿正是午饭时间,萧爱考完上午的最后一门,饭都没吃,直接开车载着顾欣颜和苏玉琢来医院看孩子。
    她们是有些迫不及待的。
    萧让眉得知她们没吃饭,便打电话叫酒店送餐过来。
    季临渊也在,但三个女孩看见襁褓里红红皱皱的小家伙,惊奇得什么都忘了,围着婴儿床吱吱喳喳的,尤其是萧爱,简直不能自已,宋羡鱼没生的时候不觉得,现在货卸在她眼皮底下,她倒不敢相信起来。
    “小鱼这就生孩子当妈了?天哪,我眼睛没花吧?”她从婴儿床这边窜到那边,时不时伸手戳一下孩子的脸颊。
    小家伙这会儿正睡着,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过渐渐地许是也被打扰到了,两道弯弯的小眉毛皱到了一起,不满地转了下脑袋。
    “你别把人吵醒了!”萧爱又要去戳孩子的脸,被顾欣颜抬手挡开,“哭了你哄啊?”
    “有四哥在怕什么!”萧爱说着,讨好地看向正扶着宋羡鱼从卫生间出来的季临渊,嘴甜道:“四哥这么厉害,哄孩子肯定也一流,对吧?”
    季临渊心情好,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闻言看过来一眼,眼神温和得简直让萧爱如沐春风。
    萧爱胆子就这么大起来,腆着笑问:“我可不可以拍一张宝宝的照片发朋友圈?”说完立刻又保证,“我会打码,不让她露脸,也不透露她的身份,我就说我当姨妈了,好不好?”
    这是萧爱长这么大,第一次当姨妈,虽然只是个表姨,但也是亲表姨。
    季临渊语气果断:“不行。”
    萧爱:“……”偷偷撇嘴,还以为趁着四哥心情好,能好说话点呢。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萧让眉喊了声:“进来。”
    见来人是程如清,萧爱脸顿时拉下来,不高兴地说了句:“你来干什么?”
    萧让眉脸色也不好看,不过也不至于跟一个小孩计较,没说话只低头给宋羡鱼盛蔬菜汤。
    宋羡鱼刚生完,只适合吃这些清淡的。
    程如清跟她打招呼,她也只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苏玉琢和顾欣颜都看过这位程小姐是怎么跟萧爱吵架的,哪怕萧爱对人家很不礼貌,她们也没觉得有什么过分。
    萧爱说:“你来有什么事,直接说,套什么近乎!”
    程如清知道自己不受欢迎,抿了抿嘴唇,看了看萧让眉又看了看季临渊,最后视线落在宋羡鱼脸上,“我有点事想跟你单独说。”
    宋羡鱼接过萧让眉递来的汤,嘴边带着浅淡的笑:“我跟你没有秘密,如果有事,但说无妨。”
    程如清视线投向坐在床边不说话的男人,注意到对方脸色有些沉,无论如何都说不出那句“我姐姐想见你老公一面”的话。
    半响,宋羡鱼一碗汤都喝了半碗,程如清还站在一边不吭声。
    “不好说,就不要说了吧,可能也是我不愿听的话。”宋羡鱼看着程如清笑,笑容是平静的,没有嘲讽或者得意,她语气也稀松平常,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程如清低头沉默一会儿,她知道宋羡鱼是不想跟她单独聊,而且照宋羡鱼目前受重视的程度,这病房里不会有宋羡鱼单独一人的时候,就算有,也未必会被她碰上。
    而且她有种莫名的预感,今天从这出去后,她可能再也没有接近这间病房的机会。
    “我姐姐想最后见一见堂姐夫。”
    她在姐夫两个字前面,加了个‘堂’。
    一个字,透露出她现在对于季临渊的态度,已经不再是程如晚的未婚夫,而是宋羡鱼的丈夫。
    宋羡鱼看向程如清始终还算平静的面容,没有以前遇到事就大吵大闹的浮躁,宋羡鱼忽然觉得她似乎成长了不少。
    程如清的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宋羡鱼和季临渊身上,不等萧让眉生气,萧爱几乎跳起来:“你有病啊?四哥是小鱼老公,去见你姐算怎么回事?出门脑子被门夹了吧!”
    “再说就她现在那样,还有脸见人?”
    萧爱说这句话时,语气里带着讥讽:“都嫁人了,还不安生,我要是她,早没脸见人,肯定躲在苏黎世孤独终老……”
    “不许你这么说我姐!”程如清被萧爱的话刺激到,脸上浮现愠怒。
    “我就说了你能拿我怎么样?你知道外面都怎么说你们姐妹俩?都说姐姐那样,妹妹肯定也不安生,娶老婆千万不能娶你们姐妹这样的,哪怕家世再好呢,娶回去侮辱门楣,祖宗八代都倒霉……”
    “你!”程如清恼羞成怒,指着萧爱鼻子正要说什么,季临渊低沉威严的声音响:“出去!”
    不怒而威的声音,让程如清心头一紧,再对上男人深沉的视线,她心脏慌乱地跳动,一时忘了应该有怎样的反应。
    “要我说第二遍?”季临渊说话时,喉结上下滚动着。
    程如清觉得嗓子干,咽了口口水:“我姐想……”
    “告诉她,安生在苏黎世待着,否则,别怪我不念两家人的情分。”季临渊声音不带一点感情。
    程如清听懂他话中的意思,不禁狠狠一震。
    这个男人,绝情到这个地步,姐姐还惦记着他做什么?
    ……
    程如清走后,萧爱撇着嘴跟宋羡鱼说:“她脑子就有病,你别理她。”同时不忘拍季临渊马屁:“四哥好样的,前任什么的,都滚一边去!”
    宋羡鱼笑了笑,转移话题:“你们午餐怎么还没来?妈,打个电话催一催吧。”
    程如清的话,宋羡鱼并未放在心上,季临渊也没说什么,宋羡鱼以为他同样没放在心上,直到当天下午,病房门口多了两名保镖,宋羡鱼才意识到季临渊没有忽视这件事。
    心里有被他在意牵挂的温暖。
    晚上,季临渊与她同床睡,宋羡鱼躺在她怀里,婴儿床被推到床旁边,一边是丈夫,一边是孩子,她心地充盈着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幸福。
    季临渊打算让她在医院做完了月子再回去。
    第二天以为经验丰富的金牌月嫂来病房报道。
    这是事先联系好的,本该昨天就过来负责宋羡鱼的月子餐,听说是家里有点急事,打电话来延迟一天,季临渊只是在某些方便不近人情,平时其实很好说话,又喜得千金,便更好商量事。
    雇主这般通情达理,月嫂也更是用心伺候宋羡鱼月子。
    萧爱她们考完最后一门统考,商量着晚上就一起出去聚一聚,不过只有三个人似乎有点冷清,于是萧爱就叫上了王锦艺,因为王锦艺大家都认识,而且有相识的男生在,万一谁喝醉了,也好有个照顾。
    现在世道,外面这么乱。
    于是,顾欣颜有了很好的借口叫上顾情长。
    顾情长赴约前到住院部这边查了下房,想着宋羡鱼也算相识,就上到顶楼来看一看,拿出红包给宋羡鱼时,宋羡鱼犹豫了小片刻,也就收了,顾情长连红包买的都是带有‘喜得千金’的字样,可见是用心准备,宋羡鱼想,大不了以后他生了孩子,还回去就是了。
    这晚,萧让眉在给孩子洗小屁屁的时候,忽然想起来孩子还没取名,这几天大家都宝宝宝宝地叫,都忘了这茬。
    “你们有没有想到合适的?”
    萧让眉边给孩子垫尿不湿边问。
    宋羡鱼看向一旁正在开越洋视频会议的季临渊,男人戴着耳麦,身上穿着菱形格子的羊毛衣,灰白相间,领口露出一截雪白的衬衫领,不知道是不是耳麦的缘故,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笔记本搁在他面前的桌上,他微微低着头,侧面打来的灯光将他的脸照得半明半暗,鼻梁勾勒出奇异的线条。
    “还没。”宋羡鱼收回视线,弯了弯唇:“您有好主意?”
    萧让眉笑眯眯的,“早先想了几个,你听听看,早前看过一句古言,须臾之间,美貌横生,晔兮如华,温乎如莹,晔莹怎么样?”
    “希望我们小宝贝将来漂漂亮亮的。”萧让眉给小家伙穿好尿不湿,握着小脚丫子亲了亲,又亲了亲,眼里是道不尽的喜爱。
    宋羡鱼回味这两个字。
    萧让眉见她不说话,笑:“不喜欢?”一面给孩子包上襁褓,又说了几个名字,都是出自古诗词,寓意也不错。
    宋羡鱼想听听孩子爸的意见,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
    晚上萧让眉是回家睡的,病房里只留月嫂和季临渊,月嫂看着四十几岁,孩子睡下后,她就洗洗漱去里间歇下,季临渊照理给宋羡鱼洗脚,宋羡鱼两手撑着床,弯腰看着季临渊高挺的鼻梁,忽然想起曾听来的一句荤话,说男人鼻子的大小和下面的大小成正比,也和那方面功能成正比。
    脑海里不自觉跳出少儿不宜的画面,脸上有些热,抬手捏着男人鼻子玩:“妈给孩子娶的名字你听见了吧,晔莹,萧疏,宁曦,淑窈,你觉得哪个好?”
    “我觉得宁曦和淑窈可以,曦代表晨光,一天美好的开始,淑窈,窈窕淑女,希望小家伙以后别太皮,动静融合比较好。”
    宋羡鱼的手该去摸季临渊的耳垂,柔软的小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小拇指摩挲他耳后的脖子。
    耳脖的位子是男人比较敏感的地方。
    季临渊抬手不动声色拿开宋羡鱼的手,眸色深邃:“叫念鱼吧。”
    宋羡鱼一怔。
    反应过来后嘴边笑容甜美,梨涡很深:“哪个念?哪个鱼?”
    季临渊将她的两只脚抱在毛巾里,一只手就能握住,另一手捏了捏宋羡鱼脸颊,薄唇勾着愉悦的笑:“思念的念,宋羡鱼的鱼。”
    话音没落,宋羡鱼搂住男人脖子,低头吻住他的唇。
    亲了一会儿,她在男人耳边呢喃:“我很喜欢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