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霜懂事,落水乖巧,落露简直是淘气包。两个姐姐拿她没办法,陈晓宇也拿她没办法。打烂碗的事情很快被揭过,陈晓宇开始准备另一件事:把那三颗萌芽日久的柑树移到院子里。
    去南埜镇一天可以往返,去虔州城就不一样了。麻斜去虔州城,要顺至坪河出章水,这段水路二十多里,并不长。从至坪河口到虔州可就远了,有一百里出头。顺流而下是很快的,逆流而上就很慢了。一般去虔州是当天从水路去,次日由陆路回。
    一个晚上不在家,陈晓宇放心不下那三棵树,所以去虔州前必须移栽到院子里。这一次他没有请上次砍树挖坑的客作儿,他们工资四十块一天,请一下几百块又没了——弄清粮价多少钱,弄清一石米有多少市斤,陈晓宇直接将宋钱等价于现代人民币。没有灾荒时两个世界的米价是差不多的,都是两三块钱。
    为了省这几百块钱,他直接喊了朱仲堪,他家里长工不少,闲着也是闲着。朱升九闻讯也来了,他两个儿子没回来,但他是本地户,村里有亲戚。此外还有朱家的左邻右舍,听着消息也来了。移栽那天早上,十几个人带着铁锸铁铲到了朱家,然后过河来到果园。这么多人本以为一天就可以完工,没想到刚开始掘土铁锸就嘣了。
    “这甚么做的?”四把铁锸崩坏,有一把直接断成两截,陈晓宇拿起断了那截细看断口。
    “铁的。”是张客户,主家说要帮朱大郎家移树,他也就带着人来了。
    “这是铁的?!”断口不是银白色而是灰黑色,还有不少夹杂,陈晓宇没见过这样的铁锹。
    “佛佑啊,三头树不能这样铲,铲不下去。这是岭岗,不是水田。”朱升九劝道。陈晓宇是要把树下的泥土连根带土铲出一个正方形,然后在一定深度横切这个正方形,使之变成一个包含树根的正立方体,最后再把这个重达一两千斤的正方体搬到朱家前院放入挖好的定植带。
    “铲不下去也要铲。”陈晓宇知道朱升九的意思,他的意思是树根稍微带点土就行,但陈晓宇知道这肯定不行。说完他拿过一把铁锸用力插起来。
    铁锸形似现代的铁锹,前端锋利,但再锋利也不是钢的,插了没几下就崩了一块。张客户拦住还要铲土的陈晓宇,道:“大郎这样铲,三棵树要废几十把铁锸。”
    “那怎么办?”陈晓宇克制住自己的怒气,他不是对人生气,而是对东西生气。
    “不用铲,用锄。”张客户建议道,他还是遵照陈晓宇的意思做。
    “那就锄吧。”锄撅出的土更多,速度也慢,但铁锸不给力也就只能这样了。听说不再铲改做锄,张客户连忙让人去河对岸拿铁锄,陈晓宇也让人去朱家告知落霜准备明天的饭菜,移栽没两天时间估计搞不定。他的判断完全正确,等三棵树全部挖好再运到至坪河畔,已是第四天早上。
    树根带出的泥土没有一个立方也有小半方,底下垫了又大又厚的床板,床板架在几段圆滚木上——上红土岭穿过果园到河畔没有大路,更不能砍树,只好舍近走远。但这个时候朱十三、朱全树等人也来帮忙,七、八十个人推着床板,用滚木一点点往前挪。
    过河不敢怠慢,朱仲堪找来村里最大最结实的船,三棵树分作两次过河。费了大半个白天,才慢慢滚到朱家前院的定植带旁。定植带里早就下好了半腐殖的堆肥,吊柑树的大木架也早就架好,夜里打着火把,一颗接一颗柑树吊入定植带,抽出下方的床板已是第二天中午。
    三颗枝干上长着脐橙嫩芽的柑树坐入坑中,朱升九也不用锸铲,和朱全树、朱十三几个用手把土填了回去。折腾了五天,陈晓宇已经累得不行了,坐在自家屋檐下喘气。
    他想的太好了,本以为两天就能干完的事情足足费了五天。在现代这确实一两天、甚至一天就能干完,但现代有钢制铁锹、有钢丝绳、有带小型吊机的皮卡车或者葫芦吊。古代什么都没有,只有最原始的滚木。靠着最原始的滚木,还靠着全村人出谋划策,这项浩大的工程才得以完成。
    移栽三棵树都这么难,陈晓宇不由想到日后在山岭上挖种植条带。现代挖条带一开始是人工,但有钢制农具,后来普遍采用挖掘机,用那种生铁铸成的铁锸挖真不知道要挖到何年马月?
    “哥,食水。”水从身后递了过来,是落霜。她这几天一点也不忙,朱升九老婆和媳妇过来帮忙,她和落水最多打个下手。
    陈晓宇接过水喝了一口,还没吩咐要给朱升九哪些人送去,落水已经提着茶壶去了。这时候三棵树周围的土都填好了,朱升九几个正在浇水,看得出来他们也累的够呛。他们喝茶的时候陈晓宇走了过去检查覆土高度。
    因为定植条带中放了腐殖肥料,肥料消耗完之后整条条带的土会下沉,所以移栽时树干要比正常高度高二十厘米左右,树高覆土也要加高。移树入坑时陈晓宇已计算了这个高度,现在覆完土整株树比地面高出十多厘米。
    “冇事吧?”朱升九知道这三棵树就是陈晓宇的命根子,有些担心自己哪里没干好。
    “冇。”陈晓宇点点头,目光从那些萌发的脐橙嫩芽上移开。“不过要个把月才能回转阳来。”
    “好,冇事就好。”朱升九也不知道说什么,几天折腾,树冠下的叶子有些萎靡。
    “甚么时间有果打?”移栽工程浩大,朱十三很好奇这树会结出什么果。
    “还唔晓得暂。”陈晓宇没有多想。“要一两年吧。”
    “是要一两年喔。”朱全树完全同意。柑树上半个树冠被锯掉,靠枝上那些黄绿色的嫩芽重现长出树冠最少也要两年时间。
    “好哩,明日可以去虔州哩。”陈晓宇不在乎何时结果,八月即将过半,他得马上准备补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