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她这样,桂嬷嬷欣慰一笑。她是看着她长大的,虽然她平日在家中有些调皮,但出了府外,倒是个有分寸的。
    叶如蒙自是没有落下什么,可仍是装模作样找了许久,最后才恍然大悟从袖中掏出绣竹香囊来,“呀!原来在这儿,瞧我这记性!”
    桂嬷嬷失笑,“你呀!”又看了一眼,“这个香囊是……”月白色,上面还绣着翠绿色的青竹,看着不像姑娘家的。
    “这是我绣给爹爹的!”叶如蒙甜甜笑道。
    其实这会儿冷静下来想想,叶如蒙倒觉得自己有些担心过了,如今的容世子还没成为容王爷,也没拜相,就算他后面再残忍,那也是两三年后的事了。不过,这是她听完人皮故事后第一次见到他,难免会被吓得拨腿就跑。可是……她的反应还是有些过了。叶如蒙暗暗告诫自己,下次再碰到他,可不能这样跑了。
    “桂嬷嬷,你们在这儿呢!”帘外,无双掀了珠玉垂帘进来。她自是郁闷,不过转了个弯,她们人便不见了,害得她一番好找。桂嬷嬷连忙笑着解释了一番,叶如蒙也面有歉意,“让无双姐姐担心了。”
    “奴婢不敢。”无双毕竟是下人,而且这四姑娘虽不受宠,可身份摆在那儿,她多少也懂些分寸。
    临走的时候,叶如蒙故意“咦”了一声,“这儿还有荔枝呢,正好我口有点渴,就带着在路上吃吧。”说着笑眯眯地当着无双的面将几颗荔枝塞入荷包中,就好像再自然不过了。
    无双不知这挂绿荔枝之事,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只当她是真的口渴了,笑道:“四姑娘放心,等下马车上还有瓜果糕点呢。”
    “唔,也是……”叶如蒙似被她提醒了才想起来的样子,不过她已经将东西装入了荷包,几颗荔枝哪有再掏出来的道理呢,便笑吟吟道,“无双姐姐,我们走吧。”
    无双是老夫人派给她七婶的人,虽然现在还只是一个普通的二等丫环,可再过多两年,她的公道便是在府中出了名的。有她见证,叶如蒙很是放心,也不怕她们故技重施了。
    无双仍是走在前面,叶如蒙悄悄拉了拉桂嬷嬷的袖子,将装有挂绿的荷包塞入了她怀中,桂嬷嬷倒无多想,坦然收了。
    此时此刻,叶如蒙归心似箭,只想快点回家看她爹娘。无双见她在身后跟得紧,便加快了脚步,可是在拐过转角时,竟见容世子还立在庭院中,连忙福了福身,“容世子。”
    叶如蒙这边跟得紧,一个措手不及便闯入了祝融的视线,她总不能再掉头跑了,又想起刚刚还告诫过自己,便故作镇静地福了福身,“容世子。”
    作者有话要说:
    杀手(捂脸):我家女主太没出息了,连三颗荔枝都要!
    蒙蒙:好歹都跑回来一躺,总不能白跑吧?那可是挂绿啊!
    祝融:嫁给我,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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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冤家路窄
    今日的祝融穿着一身月白色杭绸直裰,腰间系着一条碧玉宫绦,他今年不过十八岁,长得比一般的同龄人还要高些,就这么背着手立在院中的玉兰树下,更显得长身玉立,气宇轩昂。叶如蒙怎么也难以将眼前这芝兰玉树般的人儿与几年后那个凶残到能止小儿夜啼的祝相联系在一起。
    祝融静默了一会儿,忽然淡淡开口,“你过来。”
    叶如蒙几人一怔,倒是无双率先反应了过来,低声提醒道:“四姑娘,容世子唤您呢。”
    叶如蒙顿时有些懵了,求助地看向了身后的桂嬷嬷,桂嬷嬷面上也有几分诧异——这容世子唤她家姑娘过去干什么呢,如今天色已渐幽暗,她家姑娘明年都要及笄了,可是大姑娘了。
    “你们两个退下。”祝融开口,声音不轻不重,却带着一股不容人忽视的威望。
    “是。”无双连忙福身,拉着一旁的桂嬷嬷退下。
    “嬷嬷……”叶如蒙当即也想走,却不敢走,没他的同意,她的双脚仿佛灌了铅般沉重,抬都抬不起来。
    桂嬷嬷也担心,却不敢冲撞了容世子,正犹豫着,无双迅速上前一步,悄悄按压住她将她拉走了。
    桂嬷嬷和无双退下后,叶如蒙在原地呆呆站了好一会儿,又听得他唤了一声,“过来。”声音似轻柔了一些。
    叶如蒙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朝前走了几步,下了台阶,入了院子,只是仍紧紧地依在长廊边上,仿佛他身上长了长刺似的。
    见了她这模样,祝融突然迈开长腿几步朝她走了过来,却发现随着自己的动作,她身子竟渐渐有些瑟瑟发抖起来,他这才停了下来。
    叶如蒙低着头,连他的脚也不敢瞄一眼,双目直直地盯着地面。没一会儿,叶如蒙便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只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像是凝固住了一般。见他久久不说话,叶如蒙鼓起勇气抬头偷偷瞄了他一眼。
    不得不说,这容世子有着好看到让人嫉妒的五官,鬓若刀裁,长眉似剑,眸深如墨,即使从来不笑,神情冷冰,也引得无数少女为之倾心,她便是芸芸中的一个。
    在她前世的印象中,这容世子向来是不苟言笑的,终日面若冰霜,眉宇间总是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可是今日一见,却见他眉目间是从未有过的温和,眸中似还带着几分淡淡的关切。叶如蒙眨眨眼,有些怀疑自己看花了眼,可又不敢盯着他看,连忙低下了头,缩了缩脖子。
    她知道二人有着云泥之别,也许前世,叶如瑶便是知道她觊觎容世子的心思,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迫害她吧。他显然也是对自己无意的,而且,若不是有着他撑腰,叶如瑶也不至于胆子越来越大,最后要了她的命。在叶如蒙心中,这二人早已是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其实,重来一世,她也不是没有想过找叶如瑶报仇,可是她畏惧叶如瑶身后的这座强大的靠山。只要他不倒台,她就不可能伤到叶如瑶一根手指头。可若要他倒台……叶如蒙想也不想,根本就没这个可能。
    沉默了许久,祝融终于缓声开口,“你很怕我?”声音轻轻柔柔,像是带着几分讨好的安抚。叶如蒙自是吃了一惊,抬起头来后对上他的脸,竟呆呆地点了点头,而后又赶紧摇了摇头。
    见了她这副呆萌的模样,他眸中竟现出了浅浅的笑意,如同汇聚了漫天星光。叶如蒙怔怔的,似乎看到他唇角微微弯了弯。这一瞬,叶如蒙仿佛看到眼前春花开满遍野。可是,他是在笑吗?不是听说这容世子是不会笑的吗!
    呆愣过之后,叶如蒙如临大敌,他为什么要冲她笑!他想做什么!她做错了什么吗?叶如蒙一时间吓得脸都皱了。
    见她面色惶恐,祝融立马敛了笑,顿时面若冰霜,叶如蒙一下子被吓得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这个容世子是怎么回事,冲她笑了一下,又立刻翻脸凶巴巴的。可是,她又不敢在他面前哭,只能眼含热泪地冲他挤出一个艰难的微笑。
    祝融微微别过脸,他知道自己不笑的时候是有些吓人,可是,他都很难得地冲她笑了一笑,她为什么好像更害怕了。
    二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唉,好像说得之前就不尴尬了。
    祝融轻咳了一声,而后道:“今晚的月亮……”他抬头一看,顿了顿,“月光不错。”
    叶如蒙低垂着头,今日七月初六,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月亮不尖不圆,月光也不金不银,真没什么好看的。这个容世子究竟是想干嘛……要杀她吗?
    又一阵沉默……
    祝融微微蹙眉,温声开口道:“你今日,是来给老夫人贺寿的吧?”语一出,祝融又觉得自己问的是废话,这还要问吗?
    叶如蒙微乎其微地点了点头,头都快低到地上了。
    祝融拧眉,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要送香囊给他的吗?还是她太紧张忘记了?祝融沉思了许久,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递了过去,“给你。”他唯一能送给她的,便是这块随了他多年的玉佩了。
    叶如蒙抬眸,他的手修长如玉,在淡淡的月光下,掌心中碧绿的玉佩与他莹白的手心相得益彰,甚是好看。可是,他无端端送她玉佩作什么……
    她不敢接,他的手就这么停在了空中,也不收回去。叶如蒙忽然觉得周遭空气冷了一冷,这一瞬间她有这么一种感觉,若她不要,他会一掌拍死她、劈死她、打死她!她忽然低低地哭了出来,啜泣着伸出了手,拿到玉佩后又迅速收回手来,仿佛他的手会吃人似的。
    祝融喉结一动,这又是什么情况?他送了东西,她不当回礼么?他的香囊呢?她为什么要哭?看样子不像是感动哭的,倒像是害怕极了。祝融觉得,自己若是再多说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她定会当场嚎啕大哭起来。这么一想,他手都不知该往哪放了,忙背到了身后,犹豫了片刻,果断转身离开。
    “姑娘,怎么了?”见容世子走开,桂嬷嬷连忙跑了过来,“他可是欺负你了?”
    可是,她刚刚一直守在不远处,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容世子确实也没有什么不是的动作。
    叶如蒙连忙擦干眼泪,“没有,没什么。”她连忙将玉佩掩在袖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认真想想,容世子送她玉佩,定是不安好心,难道是……他想诬陷她偷了玉佩?对!定是这样,没有人可以作证这玉佩是他亲手给她的,若是等一下,临出府的时候他说自己玉佩不见了,结果在她身上找着了……
    想到这,叶如蒙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没污蔑她偷挂绿,便要污蔑她偷玉佩!实是欺人太甚!她在心中好一阵怒骂,可是骂完后又有些害怕,仿佛会被容世子知道她在骂他似的。她低头偷偷看了一眼手中的玉佩,见玉佩色泽光润,手感微凉,沉重中又带着一种轻盈,定非凡品。
    很快,叶如蒙心中便有了一个决策。
    在临出垂花门前,她突然蹲下来摸了摸蝶恋花缎面绣花鞋,趁人不备偷偷将玉佩丢入石道旁的草丛中,也不敢丢得太远,就丢在道边上。
    “四姑娘,怎么了?”无双这回留了神,见她没有跟上,折回来关切问道。
    “没有,好像有沙子进了鞋里。”叶如蒙故意磨磨蹭蹭的。
    没一会儿,无双便看见了在月光下泛着光泽的玉佩,“咦?”她弯下身子捡了起来,“谁的玉佩?”看样子价值不菲,只怕是哪位贵人不慎落下的。
    “不知道呢。”叶如蒙摇了摇头,还多看了一眼,“看这玉佩成色倒不错。”
    “嗯,等下交给掌事的。”无双将玉佩收好。
    叶如蒙顿时松了一口气,仿佛丢掉了一块烫手山芋。哼!想栽赃嫁祸她?没门!她以后再也不来了!看你们还怎么下手!
    只是接下来,却顺利得让她有些意外。她们来到车轿院,上了马车,出了府,也没有一个下人跑出来拦他们,说是谁的玉佩不见了,要盘查什么的,这倒让叶如蒙有些不明白了,难道他们不是想污蔑她偷了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