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时候,叶如蒙一家三口及忘忧姐妹三人,还有叶长倾和依依一同在食厅用午膳。
    今日的午膳很是丰盛,摆了满满一圆桌。饭桌上, 依依低着头扒饭, 林氏体贴地夹了一颗清炖蟹粉狮子头到她小碗中,温柔道:“依依,多吃点。”
    依依抬头看她一眼, 冲她感激一笑,又低头扒饭了。
    叶长倾也夹了几片冬笋玉兰片到她碗中,“依依,这冬笋好吃,你试试。”
    叶如蒙见状,提起叶长倾刚放下的公筷,夹了一块酒酿清蒸鸭肉到她碗中,笑眯眯道:“这个也好吃!”
    “谢谢。”依依冲她莞尔一笑。
    “等下吃完饭后,我带你去花园走走吧!”叶如蒙亲切道,依依一个人孤零零的好可怜,她与她年龄相仿,而且她身为府中的主人,应当要多多照顾她才是。
    依依闻言看向了叶长倾,叶长倾点头道:“和蒙蒙去散散心吧。”
    依依这才乖巧地点了点头。
    吃完饭后,叶如蒙便带着依依在前花园里小逛了一会儿,直到午休的时候,依依才回了后院。叶如蒙只回院子小憩了一会儿,便准备出府了,她今日约了颜宝儿她们去寺庙上香的,尤其今日还下了雪,可不能错过那雪景。
    出府的时候,她同往常一样去和林氏说了一声,林氏提议道:“不如你带依依一起去散散心吧。”
    叶如蒙想了想,有些为难道:“娘,我中午已经带她散过心了。今日我约了宝儿她们,我事先也没和她们说过,这样有些不好。”她承认自己也有些想偷偷出去的心态,她不太想带着依依。
    “而且……”叶如蒙小小声道,“我觉得依依好像很不开心,整个人闷闷不乐的,和她在一起我也开心不起来。”
    林氏柔声道:“所谓丧三年,常悲咽。她刚刚失去父亲,心境抑郁乃人之常情,你当多多开导才是,切勿因此疏远她。”
    被林氏这么一点醒,叶如蒙不由得想到了前世的自己,确实,前世她痛失双亲后一直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终日只知顾影自怜,整个人萎靡不振,难怪会没人愿意同她做朋友。
    “蒙蒙知道了,可是……”叶如蒙有些内疚,双手合十向林氏乞求道,“今日有些例外,今日下雪了呢。娘,我明天让宝儿她们过来,到时叫上依依一起到我院子里来玩,以后只要我出去玩,我都带着她好吗?”
    “嗯,”林氏柔柔笑道,“你去吧,娘下午去看看她。”
    “好咧!”叶如蒙开心道,“那娘下午陪依依说说话,给她吃点好吃的!”
    “你这丫头,当谁都像你一样爱吃!”林氏宠爱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不忘嘱咐道:“路上小心些,少玩雪!”
    “知道啦!”叶如蒙有模有样地福了福身,退了出去,立马就奔车马院去了,她有专门属于自己的漂亮马车,巴不得天天都坐着它出门去呢。她和颜宝儿约好了,颜宝儿去接宋怀雪,她去接六妹妹,她们就在街口那儿碰面,一起去感天寺。
    今日是初一,上香的人也多,几位小姑娘有说有笑地走在寺中灰瓦红柱的抄手游廊里。叶如蒙如今已与宋怀雪有些熟络了,知她性子也是个活泼的,一笑便停不下来。既然二人并不生分了,她准备明日便让忘忧姐姐给她看看,要是能治一下她的哑疾那就好了。若是治不定话比宝儿还多呢,到时她身边可是两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了,她还怕闷不成?
    四个小姑娘上完香后,聚在亭子里喝着刚煮开来的清茶,叶如思笑道:“早上我让小欣将今年这初雪存了起来,分装了好几个小罐呢,明日带过去你家里,我们可以煮茶喝。”
    “好啊,”叶如蒙赞同道,“今日厨娘新做了几个糕点,我吃着都觉得好吃,明日你们都来尝尝。”
    “那一定是很好吃的!”颜宝儿开心道,她和蒙蒙一样,吃什么都觉得好吃。她自从回了将军府,整个人都胖了一圈了。颜宝儿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袖中掏出了一袋还香喷热乎的开口笑糖炒栗子出来,“你们试试,这是我们府上厨子秘制的糖炒栗子。”
    叶如蒙取了一颗,掰开来送入口中,这栗子是开过口子的,栗子壳经过高温的翻炒都往外翻了出来,她只轻轻一掰,栗子肉就与壳完全地分离了开来,连一点渣渣都没粘在壳壁上,叶如蒙细细品了一口,赞叹道:“香甜软糯,真好吃!”
    宋怀雪与叶如思吃了,也连连点头,几人就着香甜的糖栗子,品着淡淡的清茶,好不惬意。茶水的清润冲淡了栗子的甜腻,栗子的香甜也化解了清茶微微的苦涩,这一甜一淡,一浓一清,犹如天设地造般的搭配。
    几人坐了一会儿后,觉得有些凉了,这才起身离开,叶如思刚站了起来,亭外便有一个丫环走来,叶如思认得,这是贺明玉身边的丫环,名唤小月。
    小月低声道:“叶六姑娘,我家公子想请您去唐梅园走走,不知是否方便?”
    叶如思听了,微微垂了眼眸,面颊有些泛红。
    叶如蒙这会儿离得近,听到了,笑道:“当然方便了,哪里会有不方便?”
    “姐姐,”叶如思脸涨得通红,“你别笑话我了。”
    颜宝儿凑了过来,调皮道:“是什么?蒙姐姐快说出来让我也笑话笑话?”
    叶如蒙笑,将叶如思轻轻推了出去,“还不快去,我们去前面的梅花亭里坐一会儿,你们可别着急,不到天黑我都不回去。”
    宋怀雪也好奇起来了,打着手语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叶如思拿帕子掩着脸,羞瞪了叶如蒙一眼,对小月道:“你同他说,我不方便去了。”
    “不会不会!”叶如蒙连忙道,拉起宋怀雪和颜宝儿二人就走,“我们可不方便带着你!”
    宋怀雪和颜宝儿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知道跟着叶如蒙小跑离去,待跑开了,颜宝儿连连追问,叶如蒙这才笑道:“这还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去会未来夫君了!”
    在大元朝,男女订亲后基本少有悔亲,是以二人大多可以光明正大地相会,多增进些感情,也可让婚后的夫妻生活更加恩爱和谐。
    颜宝儿听了,不由得羡慕道:“真好。”这阵子因为她和陶哥哥走得近,她娘还说过她两次,说她过了年就十三了,癸水也来了,不能与外男如此亲密了。
    “好什么?”叶如蒙笑问,“莫不是你也愁嫁了?”这两个小丫头,今年都不过十二岁,还不到成亲的时候呢。其实在大元朝,十二岁就嫁人的女子也有,可那大多是贫苦人家的,稍微富裕一些的,都会待到十四五岁后才嫁人。当然,也有皇室中的郡主或公主十一二岁就嫁人了的,可那都是圣上赐的婚,自然是不一样的。
    “我们才不愁嫁,我们三个中,最早嫁的肯定是蒙姐姐!”颜宝儿咧嘴笑道,嘴边一对深深的梨涡尽显天真无忧。
    宋怀雪听了连连点头,打了个“赞同”的手语。她们在一块儿呆久了,有时她做些简单的手语,叶如蒙她们都能看懂。其实叶如蒙和颜宝儿私下里还学了一些手语,宝儿还学得比叶如蒙还勤快呢。
    几人去了梅花亭休息,正说笑着,忽而颜宝儿站了起来,伸长脖子看着亭外,“咦?外面那公子身影看着倒与贺二公子有些相似。”
    叶如蒙闻言转过了身子,见是个身着雨过天青色长袍、身姿清秀的年轻男子,这男子正从离她们不远处的小道上路过,叶如蒙点头道:“确实有点像。”
    宋怀雪探头一看,拉了拉叶如蒙的袖子,点了点头,手语道:“是贺二公子。”贺二公子经常与她大哥宋怀远往来,她一眼便认了出来。
    叶如蒙一听就觉得有些奇怪了,这贺知君不是约了六妹妹在唐梅园吗?怎么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儿?莫非是他迟到了?可是瞧他走的方向,也不是去唐梅园的呀?
    叶如蒙忽然心生出几分不安,忙让紫衣出去拦住他,紧接着带着颜宝儿几人追了上去。贺知君被紫衣唤住,一回首便见叶如蒙一行姑娘冲他奔来,他连忙后退了一步,温文做了一揖,“叶四姑娘,颜姑娘,宋……”
    “贺二公子,”叶如蒙打断他文绉绉的问语,“你不是约了我妹妹在唐梅园吗?你怎么会在这儿?”
    贺知君闻言一惊,有些呆愣地摇了摇头,“在下并不知舍妹今日也来了感天寺,在下此行是约了……”
    “不对!”叶如蒙急了,“是小月来的,说是贺公子请……”叶如蒙说着一顿,瞪大了眼,“你大哥也来了?”
    贺知君听叶如蒙这么一说,一个怔愣,反应过来后立马就拨腿朝唐梅园跑去了。
    叶如蒙等人也连忙追上,一进唐梅园,便看见了贺尔俊的小厮如常守在一边,如常一见贺知君,连忙拦住他,贺知君一把推开了他,朝他身后跑去,果见梅园深处,贺尔俊一脸痞状,叶如思和丫环小欣二人抱在一起哭哭啼啼的。贺知君一见,顿时心中怒火中烧,积攒了多年的怨气仿佛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他一把冲上前去,对准贺尔俊的脸就是一记拳头,直打得贺尔俊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叶尔俊趴在地上,抬起头来捂着脸诧异地看着贺知君,在确认是自己的庶弟后,怒言道:“你个畜生,你敢打我?”
    此时,如常也奔了上来,斥道:“二少爷!大少爷可是您兄长!”
    “你个庶子也敢打老子?”贺尔俊气得爬了起来,一把揪住贺知君的衣襟,二人竟当场就打了起来,如常正想上去帮忙,却被紫衣弹出的一颗小石子射中了脑门,一下子就晕倒了过去。
    这贺知君虽是个文弱书生,可这贺尔俊更是个酒囊饭袋,自从上月初十娶了娇宁郡主那个恶妻后,时常流连于青楼纵欲行欢,今日睡到午时醒来后,双腿还有些发软。
    这二人初时还算是势均力敌,可没一会儿,贺知君便占了上风,将贺尔俊按倒在地,骑压在他身上制住了他,喘着气痛心道:“大哥!我敬你是我大哥,平日里你在书院里、在家中、在大庭广众之下,欺我辱我谤我!我可曾顶过一次嘴?说过你一个字的不是?朋友妻尚不可欺,叶六姑娘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怎可如此羞辱她?是可忍孰不可忍!”贺知君气极,揪住他衣领,将他人提了起来又往地上撞了去,狠狠撞上了几次,如此发泄着。
    “你个目无尊长的畜生!”贺尔俊被他拉撞着头昏脑胀,只能硬着嘴斥道,“敢殴打兄长!我要回家告诉母亲,看母亲怎么责罚你!”
    “悉听尊便!”贺知君最后一下,将他狠狠撞向了地面,贺尔俊后脑勺重重磕在了地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贺知君这才从他身上爬了起来,拉起叶如思的手便往外跑,“我们走!”
    叶如蒙等人皆呆若木鸡地愣在了原地,宋怀雪更是看得嘴巴都圆了,真是没想到,贺哥哥平日里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打起架来也这么厉害啊!
    “畜生!畜生!”贺尔俊回过神来后,连连叫骂,用手摸了摸疼痛的后脑勺,忽地发现湿热一片,立马就叫得跟杀猪似的,“娘啊!流血了啊!”
    叶如蒙一听,忙唤紫衣去请寺院里的医僧过来,这可别真闹出事来。若是出了大事,那贺知君不能去参加会试就糟糕了!
    “你们!你们快送我去医馆啊!”贺尔俊手指着她们一群弱女子,十足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
    叶如蒙怒道:“你想得美!你居然敢欺负我妹妹!你也不怕这事传了出去!”调戏欺辱未过门的弟妹!真是让人唾弃!
    “就是!”颜宝儿跟着凶巴巴道,“当心让你爹打断你的狗腿!还有你家里那只母老虎!我告诉你!”颜宝儿双手插腰,“思思是我朋友!你以后要是还敢欺负她,我就叫我五个哥哥来打你!”颜宝儿说着,抬脚狠狠在他手背上踩了一脚,立马就拉着叶如蒙和宋怀雪跑了。
    贺尔俊又鬼哭狼嚎了一声,连连甩手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