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雪震惊不已, 整个人都呆住了, 一下子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是、是二嫂推的二哥?可是、这怎么可能?难道,是二嫂推完二哥后, 因为内疚所以才会一直这么寸步不离地照顾着二哥?还是……宋怀雪心中闪过一个更为可怕的念头, 她二嫂不想二哥说出这个事实真相!所以就一直守在他身边, 不愿意让他醒过来!宋怀雪难以置信, 整个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瘫坐在床边重重地喘息着。
    宋怀玉手颤抖着,他有一根食指勉强能动弹,开始在床铺上艰难地划着什么。宋怀雪见到了,连忙将自己的手心伸到他手指下, 这是他们小时候经常玩的游戏, 你写我猜。可是宋怀玉的动作极小,划了半日,宋怀雪也猜不出来他写的是什么字。
    宋怀雪有些急了, 这个时辰,二嫂也该吃完饭回来了,她忍不住手语问道:“二嫂快回来了,二哥你能说话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二嫂在欺负你吗?”
    宋怀玉眼泪直往下掉,唇颤动着,艰难吐出字来,“救……救……”
    宋怀雪有些听不清,忙俯下身子,将耳朵凑到了他嘴边。
    宋怀玉唇颤动得几乎抽筋,终于艰难说了出口,“救……救我……”
    宋怀雪一听到这话,登时就落了眼泪,这、这怎么可能?说不清是心疼还是恐惧,她只觉得像是天塌下来了似的,她根本就想像不出来,二哥究竟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说出这两个字来,她哆嗦着打出了手语来,“是二嫂在欺负你?”
    宋怀玉掉泪,眨了一下眼睛。
    宋怀雪同样泪流不止,一时间无边的恐惧就像是黑暗降临般突然地笼罩住了她,让她无处可逃,宋怀雪连忙擦干眼泪,手语告诉他,“我现在就去告诉娘!”
    她转身便往外跑,可是刚一跑到门后,就听到了院子里传来了叶如蓉的声音。
    她吓得整个人都呆愣住了,按在门上的手竟下意识地就将门给反锁了起来。她二嫂就与她隔着一道门!她刹那间吓得连连后退,拨腿便跑回宋怀玉床边,哭着手语道:“二嫂回来了。”
    宋怀玉整个手都颤抖了起来,艰难喊道:“走……走……快……”
    宋怀雪吓得手足无措,眼泪拼命往下掉,她一把抱住了宋怀玉,这个时候的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想将她二哥带走。
    门外,叶如蓉正想推门进来,却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住了,不由得心中一沉,连忙唤道:“小雪?你在里面吗?”
    可是门内,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安安静静的。叶如蓉当机立断,命红莲爬窗进去,从里面将门打了开来。可是当她们赶进去的时候,却发现里面除了躺在床上的宋怀玉,空无一人。
    晓云一脸纳闷,在屋中呼唤着宋怀雪,奇怪,姑娘跑哪去了?
    “晓云,”叶如蓉微微皱眉,吩咐道,“你去外面找找,看小姑是不是出去了?”
    “可是……”晓云有些不解,“刚刚我和红莲一直在外面啊。”
    “可是这里面也没人呀?”叶如蓉拧了拧眉,有些担忧,“你去屋外找一下,看下是不是跑院子哪里去了。对了,先别告诉夫人他们,免得他们担心。”
    晓云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晓云出去后,叶如蓉立在床边,看着宋怀玉。宋怀玉虽然紧闭着眼,可是眼角却满是泪痕,叶如蓉拿起帕子轻轻帮他擦泪,柔声道:“夫君怎么哭了?”
    宋怀玉仍是紧闭着眼,一动不动。
    叶如蓉从容不迫起了身,在屋内走动了起来,柔声唤道:“小雪?小雪?你在这儿吗?”
    红莲有些心慌,连忙跟着四处查找起来。
    “小雪!”叶如蓉突然蹲了下来,盯着床底,可是床底却也是空空如也。叶如蓉微微撇了撇嘴,可仍是极有耐心地继续呼唤着,“小雪快出来,不要玩了哦。这么大个人,可不能调皮了。”
    “姑娘,你在哪儿啊!”窗外面晓云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远。
    衣柜内的宋怀雪,紧紧地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哭出声响来。晓云已经走了,她错过了跑出来的最佳时机。可是她也不知道,她那个时候听到她二嫂拍门的声音整个大脑一片空白,第一个反应就是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不然她哭成这样,如何能瞒得过她?听着她柔柔呼唤自己的声音,宋怀雪害怕得全身瑟瑟发抖。
    叶如蓉眼角一撇,忽然看到了衣柜缝里夹着的一块裙角,朝红莲示意了一眼,红莲会意,悄悄从另一边围了上去,叶如蓉从怀中掏出了一小罐东西,从里面倒了些水在自己手帕里,悄悄地围了过去。
    宋怀雪大气不敢喘一口,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安安静静的,寂静得可怕,她好害怕。
    宋怀玉瞪着眼,死死盯着朝衣柜靠近的主仆二人,哽咽开口,“住……住……手……”他手指青筋暴起,整只手紧紧抓住身下的床褥,“雪……雪……走!”
    屋外,晓云已经在院子里绕了一圈了,可也没见着人,便跑了回来,“二少夫……”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尖叫。
    很快,屋内便传来了花瓶破碎的声音,一声闷沉的棍棒声响起后,有重物倒了地。
    床上的宋怀玉整个身子绷得紧紧的,他那截细白的脖颈变得粗壮起来,青筋四起,他整个上身都僵硬地直了起来,终于,他的上身勉强离开了床褥,可是却一下子就摔到了床下面,他整个脸朝下闷着,头和手用力地撑着地面,可是却连翻个身都翻不起来。
    叶如蓉闭目,深呼吸了一口气,与红莲合力将宋怀玉扶回床上,红莲紧张得手都在颤动,“二、少夫人,我们该怎么办?”
    现在的事情,好像已经变得越来越可怕了,可是二少夫人却像入了魔似的,她已经停不下来了。而她作为帮凶,也根本回不了头了!
    叶如蓉冷静吩咐道:“将我那几条披帛拿出来。”现在,得将她们捆绑起来才行。
    “放……放了小雪……”宋怀玉双手颤抖着,“求……你……”
    叶如蓉原本沉静的面容忽地一变,目露凶光,她双眼通红地瞪着他,揪起他的衣领冲他低吼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让你老老实实的!让你乖乖地听话!是你自己害死了你妹妹!你害死了他的妹妹你知道吗!”
    宋怀玉咬牙,哽咽难以言语。
    叶如蓉喘了几口大气,忽地又冷静了下来,连忙拍了拍他被她弄皱的衣领,颤着手帮他抚平,低语碎碎念道:“没事的,没事的,我会处理好的,你不用担心。”她打量着这整间屋子,心中开始有了一个计谋,没有办法了,她要放火烧了这里。
    “求你……”宋怀玉的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放了……小雪。”
    叶如蓉低头,看着他紧紧抓住自己的这只手,流泪道:“你现在恢复得越来越好了,你就快要醒了,我该怎么办?”她反过来,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她该怎么办?他……他要和小雪一起死吗?可是死了,她和宋怀远的关系、唯一的牵连仿佛就这么断了。不对,不对!叶如蓉忽地想到,如果他死了,那她会成为寡妇,她可以为他守节啊,她可以一辈子都呆在他们家!
    叶如蓉闭目,她回不去了,她现在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她重新睁开眼,虽然泪流,却双目清明,她拿起沾了蒙汗药的帕子,捂住了他的口鼻。
    院子外,宋怀远正带着颜多多往这边走来。
    几人到了后,宋怀远的小厮安生在院子外面唤了几声,可是里面都没有人答应,几人面面相觑,这时,院外正好路过一个婆子,安生连忙唤住了她,那婆子进去敲了好一会儿门,里面才有人答应了。
    一会儿后,红莲迎了出来,脸色有些不对劲,宋怀远多看了她一眼,轻声问道:“怎么了?”
    红莲连忙讪笑了一声,“没有,奴婢……奴婢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有些疼。”
    宋怀远没有多疑,微微颔首,“小心些。”
    “谢大少爷关心。”红莲连忙推开门引着他和颜多多进去了,虽然时间仓促,可是她已经收拾好了。
    叶如蓉便从屏风后迎了出来,一脸温婉,只是面色略有憔悴,“见过大伯,见过颜五公子。”
    “弟妹不必多礼,”宋怀远转过屏风后,发现宋怀雪不在这儿,不由得问道:“小雪呢?”
    叶如蓉低头道:“刚刚回去了,说是给我带点好玩的东西过来。”
    宋怀远点了点头,没有怀疑。
    颜多多凑了过去,看着躺在床上的宋怀玉,拧眉道:“怎地还不醒?那了尘大师不是很厉害吗?”
    叶如蓉立在一边道:“刚刚夫君倒是醒了一会儿,我还喂他喝了一些水,这会儿又睡着了。”
    颜多多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到我们说话。我听我二嫂说,可以在他床边陪他多说说话。”颜多多这人自来熟,自个儿搬了张凳子就坐在了床边,与宋怀玉说起话来。
    宋怀远看着沉睡的弟弟,心中有些思量,昨晚妹妹和他说的那些话虽然荒谬,可他也放在了心上。他刚刚进来的时候,就发现门口那花几上摆着的青花瓷莲口大花瓶不见了,昨日来还有的,他注意了一下,倒是在几脚下看到了一块青瓷碎片,想来是才打碎了没多久。
    刚刚看红莲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他心中不由得有了一个猜想,难道是红莲打破了花瓶,受了弟妹的责罚?倘若弟妹会因这事责罚平日里看起来与她情同姐妹的红莲,那是不是证明她并没有表面上看来的那般温婉善良?所以说,小雪说看见她瞪着玉儿,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她年纪轻轻,刚嫁过来不久玉儿就出了事,倘若没了这个耐心照顾玉儿,倒也在情理之中。
    想了这么多,他忍不住看向了叶如蓉,她立在床脚,虽然低着头一脸温婉,但神色却略有凝重,举止也有些紧张,宋怀远不由得多留了个心眼。
    而床边的颜多多还一直在聒噪着,和宋怀玉说着国子监里的事。叶如蓉这边耐心早已耗尽了,这颜多多话怎么这么多!
    床底下的宋怀雪,只觉得周围都黑漆漆的,可是却一直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旁念叨个不停,她有些喜欢,又有些烦躁。唉呀,好沉啊,不知道谁压着她,宋怀雪觉得整个身子沉甸甸的,极不舒服,她忍不住挣扎了一下,可是却觉得身子有些疼,像是被人紧紧禁锢着。她终于迷糊地睁开了眼,可是——她这是在哪儿?宋怀雪忽然整个人清醒了过来,这会儿她才意识到,她是被人捆住了,和背上压着的那个人被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宋怀雪呆愣了片刻,回想起自己晕倒前的情形,突然反应过来背上这人应该是晓云!而这里,是床底下!她们将她和晓云塞到了床底下!床边是颜多多在说话,那是颜多多的声音,她能看见他红色的袍角和黑色的靴子!
    宋怀雪使劲挣扎着,可是她整个身子都晓云捆在了一块,她们捆得极结实,那绳子都勒得她的肉生疼,她根本就无法动弹。
    宋怀雪欲哭无泪,她一双手都被紧紧地捆在腿边,手指勉强能碰到地上,可是再用力还是发不出声音来,脚也和晓云的捆在一起捆得紧紧的,根本动不了,头倒能勉强动一下,可必须很用力将晓云的头给顶起来,才能磕在地上,可即便是如此,发出的声音也不大。
    宋怀雪磕了几下,额头已经生疼,忽然,她感觉有什么粘腻的东西从自己耳后流了下来,她闻到了一种血腥味……
    是、是晓云头上的血!晓云……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