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在滚床单这件十分有益于身心健康的事情上总是充满了这样那样的杯具,不过总得来说小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之后没几年,西方教在接引道人的坚持下正式改组称为佛教,改了称呼的第二天准提道人便离家出走了,至今下落不明,骆凡自己也很快被迫从道士转职成了菩萨这个很悲催很繁忙的职业,事情终于慢慢朝着他所熟悉的方向上发展起来了。
    一日,曾经的接引道人如今的如来笑眯眯地把骆凡招了过来,命金蝉子发给他一件衣裳,表示那就是他未来的工作服了,但凡上班就得穿着,才能让凡人一眼就认出他来。
    骆凡顶着金蝉子那幸灾乐祸的笑容,心中忽然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颤巍巍地伸手接过制服,入眼时那惨白的颜色、薄纱的料子更是瞬间加深了他的这一不祥的感觉,小心肝儿霎时剧烈的一抖。
    闭上眼在心中默念了两遍:这是错觉,怎么突然觉得那会是件记忆中的那条白纱长裙呢?绝对是错觉,如来这么严肃的人不可能这么搞笑的吧,哈哈哈哈……
    干笑了两声,骆凡睁开眼,抱着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复杂心情,豁然捻起衣裳的一角抖开一看,白纱的长裙迎着天际的凉风默然摇曳,那起伏的弧度仿佛在赤`裸裸的嘲笑着骆凡前一秒的自欺欺人。
    卧槽,晴天霹雳莫过于此,骆凡此刻的脸色绝对比很久以前挨了天雷的时候还难看得多!
    把那件惨不忍睹的工作服往金蝉子身上一扔,骆凡挺直了脊背,双眸毫不屈服地直视着如来,一本正经道:“不穿,劳资没有女装癖!”
    如来作为当今世上最热衷于压榨劳工、克扣工资的boss……之一,严肃表示你丫的穿也得穿,不穿也得穿,这可由不得你!
    在恶势力的威胁之下,无权无势无后台的小职员骆凡只得含泪屈服了,顶着一张苦逼脸,无视了金蝉子同情的眼神,默默退出大殿。
    下班回到家中的时候,杨戬还没有回来,骆凡趁机抱着他的工作服一溜烟窜进了屋中,飞快地反锁房门,在门上打下无数结界,力求绝不给杨戬一丝一毫突破防线进到屋中的机会——尼玛穿着那件坑爹的制服这种极度丢脸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让杨戬看到的!
    确认做好了一切防御工作后,骆凡才泪流满面地拿出了那件惨白惨白的制服,犹犹豫豫地换上,对着镜子一照,我嘞个去哟,那种只差再召出个玉净瓶托在掌心就能直接进西游记片场的感觉是肿么回事?!
    嫌弃地看了一眼镜中那形象无限趋近于记忆中那位观音菩萨的自己,半秒钟后,骆凡果断决定宁可拼着不要工资的危险,也要与恶势力斗争到底,坚决不穿这件伪娘工作服!
    骆凡皱着眉难以置信地扯了扯险险遮住胸膛的白色小抹胸,脸色由红转白最后定格在黑色这一栏:尼玛居然还是低胸的!!!
    不行,这件衣服绝对不能拿出来见人,不然劳资的一世英名以及那一身严肃睿智的光辉形象就毁于一旦了!
    仔细地探查了一下家里,很好,杨戬还没回来,还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毁尸灭迹。
    骆凡满意地点点头,正准备迅速扒下这一身白纱长裙,耳边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哭喊:“菩萨!”
    音色之凄厉、音调之高昂让骆凡手一颤愣是硬生生把那件小抹胸的带子给扯断了……
    更杯具的是,与此同时,尽职尽责履行了菩萨义务多年的他很是熟能生巧条件反射的一挥手,把自己传送到了那位大喊的落魄书生面前……的上空,端坐莲花座,背后金芒闪耀刺目,该有的拉风的行头与装逼的微笑半点儿没落下。
    随着他的出现,书生惊喜地抬头:“菩萨,是菩萨!菩萨显灵了!”然后一个劲地磕头。
    骆凡微笑点头,用一种悲天悯人的眼神看向书生,正欲说些什么,忽觉胸前一凉,断了带子的小抹胸轻飘飘的滑了下来……
    卧槽,这是要闹哪样?!
    趁着那书生磕头的空档,骆凡内心悲愤外表淡定地把小抹胸拉了上来,奈何带子断了没法固定,不过这些都是小问题,急中生智这个词就是为这种情况量身打造的。
    只见他一手按在胸前,一手飞快地召出玉净瓶托在手中,把瓶子死死抵在胸口,以此来固定那件摇摇欲坠的抹胸,虽然手托玉瓶的姿势因此而不太标准,不过他面上的表情实在太正直太怜悯,远远望去愣是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维持着这个不尴不尬的高难度姿势,骆凡只想速度解决了这码事然后赶紧回去换衣服,女装就不说了,随便一扯就能断带子的,如来这是上哪儿买的山寨货?偷工减料也不是这么个偷法!
    他这头坐在半空中腹议不断,下面那书生亦是滔滔不绝地讲述起自己的悲惨经历,从幼年丧父中年丧妻一直讲到名落孙山生无可恋,今日赶路避雨时偶遇观音庙,看着菩萨面带微笑仿佛包容天下,终于忍无可忍,大声哭喊起世道的不公苍天的不明,没想到……居然真让他把菩萨给喊出来了……
    囧这一个字绝对不足以形容骆凡此刻的心情,他现在只想一巴掌把这家伙PAI飞!
    讲完了自身的悲惨经历,落魄书生面对着善良慈悲的菩萨郑重地许下了自己一生的心愿:“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啊,求您保佑我来年高中状元娶得娇妻最后衣锦还乡光宗耀祖……”
    “跟劳资有毛线关系!”骆凡低声嘟哝了一声,不乐意再理这个家伙,果断转身回家了。
    他当初是凭借着凡人召唤的力量直接从房间传送离开的,回来的时候却没有那么方便,只得一手捂着小抹胸一手提着裙摆鬼鬼祟祟地从正门悄然潜入,实乃人生一惨剧。
    他提心吊胆地扒在门上左看右看,神殿中静悄悄的,杨戬跟他那两个天然黑的小徒弟以及萌物哮天犬似乎都还没有回来,终于长长舒了口气,足下生风飞快地冲到寝殿门口,脚下不停,一边习惯性地挥袖开门——作为一名货真价实的神仙,骆凡表示哪怕是开门这种小事他也会选择使用法力这种拉风的姿势而不是傻兮兮地跑过去推门,于是,杯具再次发生了。
    “砰!”
    一秒钟后,某只白色的身影华丽丽地撞到了厚重的门板上……
    我擦,忘了之前布下的结界了……
    呲牙咧嘴地揉了揉被撞得发红的脑袋,骆凡认命地一层层消去结界,推门而入,迎面却倏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回来了,师……叔?!”杨戬原本温柔愉快的声音在看到骆凡的那一瞬间忽然转了个调变成了难以置信的疑惑。
    自从封神之战后,特别是在肉身成圣为天庭工作之后,杨戬在人前表露出来的情绪便愈发稀少起来,逐渐有着向淡定帝发展的趋势,能让他惊讶成这样,骆凡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否应该为此而感到自豪……
    他僵硬着身体,干笑着朝杨戬挥了挥爪子:“哟,骚年!”
    霎时间,一股浓浓的名为二的气息从门口逐渐蔓延到整个房间。
    “师叔,你身上……”杨戬欲言又止,眸色纠结,似乎在考虑该怎样措辞才不会伤到自家师叔那饱受摧残的小心肝儿。
    “咳咳……”以骆凡那足以媲美城墙的脸皮厚度,尴尬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很快调整好心态,淡定地理了理衣袖,故作不经意地解释道:“如来新发的工作服,师侄感觉如何?”
    言下之意劳资才木有女装癖,一切都是如来那货的错!
    “很……”杨戬嘴角一抽,最终挑了个杀伤力最低的词汇,“呃……特别。”
    不得不说,骆凡的身材属于比较纤细的类型,这显然与他自从做了神仙之后便用处处使用法术缺乏锻炼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但说到底终究不是货真价实的女人,即便穿着很性`感的薄纱裙也与妩媚妖娆等一系列词汇沾不上半点边,乍一看去有些不伦不类。
    不过好在他一向能装,气质还是很不错的,菩萨这一行做久了,随时随地都能挤出一个悲悯的微笑来,看得久了竟也有了些莫名的气韵。
    他站在门口,逆着光,绚烂刺目的阳光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圈灿金色的光晕,白色的薄纱裙也被阳光染成了一种淡淡的金芒,随着风轻飘飘的飞舞摇曳,浑身上下不带丝毫的烟火气息,整个人都显得虚无缥缈起来了,仿佛随时都能湮没消失在那道金色的阳光中。
    ——就像是一个神。
    不,他本就是神!
    拥有者蛊惑人心的资本。
    “小师叔……”杨戬突然觉得,那身衣裙忽然没有之前那么刺眼滑稽了。
    他家小师叔总是有这样的本事,无论是怎样的衣裳,都能穿出别样的韵味,没有半点突兀,无论是怎样的环境,都能活得很欢乐很自由,没有半点勉强。
    他自认永远没办法活得像小师叔那般肆意潇洒、随心所欲,所以才被吸引,所以才欣羡,所以才喜爱,所以才执着。
    人生在世,怎可能没有无奈,怎可能没有困苦?哪怕成了神仙也一样。
    但是只有骆凡,也唯有骆凡,他眼里却从来没有“困惑”二字,有问题他会想尽办法去解决,解决不了的,他会果断的接受或是无视,说不清该说他这是没心没肺还是太识时务。
    可正因为如此,他的双眼从不会被黑暗所遮挡,他的灵魂永不会迷失困惑,所以对于他一日千里的修行速度杨戬从来不觉得有多么难以置信——与天资高低无关,只因他站在道上。
    “道”之一字,求得便是冷心冷清、无欲无求,骆凡离这个境界显然很遥远,但从某种角度而言,却也近得不可思议。
    骆凡冷情,却也不乏悲悯之心,他天生就是一个适合修道适合成神的人。
    杨戬很清楚,若是没有他的牵绊,自家小师叔定能在道之一途上走得更遥远……一个他无法企及的高度。
    他却不甘放手,他用温柔织就了一张网,用深情打造了一个牢笼,折了他的翼,斩断了他的前路,将那本该站立于九霄之上的神束缚其中。
    可他却不是一个合格的看守者,任由他的囚徒驻进他的心,逐渐凝集成了一丝执念,再放纵那丝执念最终化作了魔,张牙舞爪地盘踞在他的灵魂上。
    心魔已生,此生修为恐再难精进。
    他却不觉得后悔。
    有何可后悔的?他已经得到了他,他是他的!
    便也就够了。
    看着杨戬垂眸沉默地站在原地,似乎陷入了什么莫名的思绪,气氛一时凝滞下来,骆凡走近,习惯性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杨戬终于回过神来抬眼看他,漆黑的眼眸仿佛透不进半点光,黑得深沉,定定地望着他,眸中尽是他的身影,心中蓦然一悸。
    他沉住气压抑下骤快的心跳,不动声色道:“想谁这么出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