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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河山 第242节

  段静越说倒是越顺畅,她死死的盯着段怡,见她并未应声,瞬间神色黯淡了下来。
  那林帆更是缩成一团,面有菜色,那熏人的纸团仿佛叫他灵魂都受了损似的,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的。
  “伍遂啊!”段怡一声感叹,打破了屋子里的宁静。
  遥想当初,她离开剑南道,同崔子更一并拿下黔中。当时在那黔州城中,识了两个新人。一个叫做高义,一个叫做伍遂。
  那伍遂乃是崔子更从前在玄应军的旧部,在他们攻打剑南道的时候,伍遂做了军中内应立下大功。后来段怡见崔子更要收高义入麾下,还曾经问过他。
  “黔中不是有你心腹伍遂,何故还要多此一举收下高义?”
  崔子更当时怎么说来着?他说伍遂算不得心腹,乃是旧部,只不过此人善于审时度势……
  他言之未尽,段怡当时也并没有放在心中。
  左右黔中精锐已经尽数叫他们带走,而段怡那会儿打定了主义不要黔中,压根儿就没有管这事情,却是不想竟是给自己个挖了个坑。
  段怡想着,将那封信一扔,扔到了那林帆跟前,“不如你打开读给我听,看我那死去的老祖父,到底说了什么鬼话。”
  “你晓得的吧?人死了变成鬼,鬼说的话,可不就是鬼话。倒是你,超凡脱俗,还没有死呢,就在我面前说起鬼话来。”
  那林帆一个激灵,看着眼前的信封,手猛地一颤,他艰难的回过头去,朝着那门口看了看。
  却见屋子的门槛上,坐着一个一身黑衣的少年郎,他靠着门框,百无聊赖的玩着手中的黑色匕首,用一块绣着艾草的布,有一搭没一搭的擦着。
  那蓝色的布头,沾满了血,已经被染得通红。
  林帆瞳孔猛的一缩,哪里还顾得住口中的恶心,他毫不犹豫的转过身来,战战兢兢地朝着段怡磕起头来。
  “大王,大王!我还有用,我觉得我还有用!我可以告诉你那伍遂是如何布防的,他又同哪些部族山民做了交易,勾结在一块儿!”
  “我我我……我还可以唤那黔州手下,做内应!做内应给大王开城门!”
  林帆话说得磕磕绊绊,他又不是什么荆轲,岂敢孤身一人前来刺秦王?
  他在襄阳待了好几日,终于等到了段怡落单的时候,在他的周遭,早就布好了接应他的死士,等段怡看信被毒死之后,他便迅速离开襄阳城。
  有了这等大功,待回了黔中,他便是伍遂身边的第一大功臣,自此加官进爵向那段文昌一般,直接做国相!
  可是他大错特错了!
  那少年手中的破布,分明就是从死士身上割下来的。
  他们自以为隐秘的行事,实则在楚王面前犹如无衣,一览无遗。
  “将那信封打开,读给我听”,段怡声音一冷,“我段怡这辈子最恶心的,便是叛徒。”
  “我那老祖父虽然不是个好东西,但我到底得了他的一本好书。我即是知晓你的一举一动,又岂不知道黔中是个什么光景?”
  段怡的话音一落,苏筠立马跳到了那林帆跟前,撸了撸袖子。
  “就是!前些日子荆州水患,襄阳城中又开恩科,爹爹们只是没有腾出手来,揍死你们这些龟儿子,一个个的倒是尾巴翘上天了!”
  “当初黔中可是爷爷们一刀一枪打下来的,还怕第二回 不成?敢来杀段怡,阎王爷给你的胆儿么?还留你喘气到现在,那是我们段怡活菩萨下凡!仁慈!”
  林帆见状不妙,想要起身逃走,可他还来不及动弹,苏筠的长枪已经刺了过来,直直的穿破了他的喉咙。
  血溅了一地,直接喷在了段静的衣襟上。
  她呆滞的看向了段怡,终于明白了,先前她说的那句话是何意思!
  她所说的一切,尽在段怡的掌握中。她知晓她没有撒谎,所以才能够容忍她到现在。
  段怡扭头看向了段静,“你走罢,就当咱们从未相识。你骗我事小,可你当初帮着北蛮人,就是叛国。上一个我遇到的卖国贼,剑南道的黄姓人,便是死了,尸体都要朝着我国土跪着忏悔。”
  “此罪不可恕。若是走慢了些,我怕我忍不住杀你。”
  “我知晓你身不由己,林帆已死,黔中立马便会变天,我当年对你的承诺,算是两清了。”
  段静眼眶一红,咬了咬嘴唇,她站了起身,朝着段怡行了个福礼,一时之间悲从中来。
  若是当年尚在闺中之时,她没有被王家的富贵迷住眼,听了段怡的劝拒了那桩婚事该有多好。
  那她也不至于受了这么多的折磨,走到今天这一步,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曾经以为,在段家做庶女是最卑微最痛苦的时候,哪曾想得,那才是她一生最舒坦的日子。
  “如此便好”,段静说着提起裙摆朝着门外行去,那边知路默默地走到了她的前头,替她引路。
  “静姑娘,我便送到这里了”,知路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银袋子,放到了段静手中,她说着,朝着角门外头指了指,“莫叫高义等久了。”
  段静一怔,朝着马车看去。
  她能够从黔中逃脱,多亏了高义相助,也是他送她来了襄阳,段怡果真是什么都知晓的。
  “静姑娘若是同高义躲藏起来,也未尝不能躲过黔中的追杀。你能来提醒我们大王小心毒信,也是有心了。我们大王惯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银钱给姑娘添妆了,望你今后一生无波无澜,顺遂平安。”
  段静又是一怔,瞧着那楚王府的角门,嚎啕大哭起来。
  第四一九章 父亲教子
  那高义见她哭得悲戚,快步上前,一把将段静扶了起身,“静娘,楚王这般行事,便是知晓你悔恨不已,她不怪你了。”
  “无波无澜,平安顺遂,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了。”
  段静擦了擦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楚王府中。
  祈郎中捏着鼻子走进了屋中,使了人将那林帆的尸体抬了下去。
  “现在的后生,当真是不利索,做这么点事儿,便弄得血糊糊的,不晓得的,还当你在屋里头杀猪呢!就不能毒死勒死掐死么?”
  苏筠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先生在说什么!我这双手可是要拿肉饼子吃的!怎么能掐人脖子!”
  祈郎中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捅人脖子行,掐人脖子倒是不行了!”
  他说着,又朝着跟进来默不作声的欧阳济说道,“我瞅着今日艳阳高照,还当是个好天气,哪里想到这哪里是太阳光,这分明就是佛光普照。”
  “这菩萨下凡都没这么好啊!当初若是眼睛瞎一点,入了那京都,这会儿咱们坟头草都上了三尺高!啧啧,哪里还能在人间做菩萨,那是要在油锅里做菩萨啊!”
  “你说对吧,老欧?”
  欧阳济摇着扇子,“欧阳。”
  祈郎中懒得理会他,又冲着段怡阴阳怪气的道,“这姓段的真是没有几个不晦气的,他们飘过来,整得艾草都不够用了!熏都熏不完!”
  “那祖坟也不知道是怎么埋的,竟是出些牛鬼蛇神!”
  段怡听得好笑,“先生做了什么亏心事,死了之后要下油锅的?我们几个武夫,没有旁的本事,砍柴倒是利索。届时会记得给先生添柴火的!”
  “若是我没有记错,先生昨日还劝我,叫我派人给老段家祖坟除除草,流两滴猫尿,彰显孝顺。怎地今日又嫌人家晦气了?”
  “那坟头埋得倒是没有啥问题,最大的问题,怕不是某个老头儿在坟头吃瓜,吐了一地皮。”
  祈郎中气了个倒仰,若非瘸腿限制,那非是要一蹦三尺高才是!
  欧阳济瞧着,好笑的摇了摇头,他初来乍到的时候,也被这君臣斗嘴的样子吓了一跳,不知道该劝谁,如今倒是瞧得习惯了。
  别劝,劝的话他们两个都要一起阴阳怪气你!
  “那段静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娘子,大王这般做有仁君风范!”欧阳济想着,选了最温和的话语。
  段怡同祈郎中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可我是暴君!”
  “人家可是姓段的,以为都像你似的,无足轻重!”
  欧阳济以扇掩面,他怎么那么多嘴!果然被人怼了。
  他想着,清了清嗓子,“当务之急,乃是黔中之事!”
  段静什么的,根本不值得一提。照他说能用银钱解决,从此不冒头像死人一般的宗亲,那都是好宗亲。
  “黔中如今已经设下圈套,大王可要前去?”欧阳济说道。
  段怡点了点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说的可不就是我打虎英雄段怡!”
  那边的苏筠同韦猛,早就已经磨拳搽掌,跃跃欲试了。
  “快去快去!如今咱们襄阳城中,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今日好不容易有人来暗杀段三,还叫谷雨抢了先杀了精光!”
  “再这么闲下去,韦猛都要开始绣嫁妆了!”
  韦猛听着,抬起自己的大手掌,轻轻地在苏筠的脑袋上敲了敲,“我是棺材子,应该绣寿衣!”
  屋子里的人闻言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真是茅坑里的老石头开出了花,韦猛都会说笑话了!”祈郎中笑着,没好气的说道。
  段怡冲着众人笑了笑,“如此襄阳便托付给两位先生了,各县秋收之事乃是重中之重。那各处建造,优先农事,如何规划章程,咱们皆已经商议过了,按着来便是。”
  “此去黔中,若不出意外,兴许兵不刃血,便能解决所有问题。”
  祈郎中同欧阳济都正了神色,朝着段怡拱手道,“诺!”
  翌日清晨,天尚未亮,段怡便领着段家军将士们悄悄地出了城,朝那黔中而去。
  “大王,前头那山便是宁夷郡乌头山。咱们要找的九部十二寨老首领莫余便在此处。莫余在一年前退下了首领之位,将位置传给了自己的儿子苗照。”
  “伍遂同苗照的女儿定了亲,并且许诺了他们不少粮食马匹同药材。这些日子,伍遂招兵买马,黔中城中的兵力,倒是比从前多了许多。”
  当初崔子更离开黔中之时,带走了精锐去打苏州,当时留给伍遂的黔中道,如同空壳儿一般。也亏得伍遂在此困难行径之下,竟是还盘活了这烂摊子,想着谋逆。
  段怡听着程穹的话,点了点头,“派人去叫门吧,就说我要同他们谈一笔买卖。”
  程穹点了点头,那武宫还没有从队伍中出去,却是瞧见那乌头山山林之中,陡然多出了好些人来。他们一个个的穿着山民独有的衣衫,手中拿着自制的弓弩。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鼻孔上坠着铁环的壮汉,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
  “谈买卖?啊呸!要谈的话,不如到那阎王殿里去谈!你们这群人,一看就狡猾得很!什么买卖,不过是看着我们读书少,想要把我们哄骗着卖掉罢了。”
  “我们首领不会见你们的,我们也不会听襄阳号令!”
  段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手中拿着一把月牙铲,勾了勾嘴角。
  “你倒是挺拎得清,现在可不是要被人伍遂哄骗着卖掉了么?我们初来乍到,没有带什么见面礼,也难怪你不高兴。”
  “这样吧,不如给你表演一个父亲教子的戏法吧!若是我们演得好,你便向首领通报一声如何?”
  那鼻环壮汉挠了挠头,一脸新奇,“什么戏法?你会变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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