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刘都护作战勇猛,视作长辈的人也如此英勇。”李珙立刻出言称赞,又道:“既然能知晓是何人,吾这就下令赠与他校尉衔,家人也享受校尉抚恤。
    吾还要在全军宣扬此事,让张浒成为安西闻名的壮士。”
    “属下代其遗孀、子女感谢殿下。”刘琦站起来,又跪下行礼道。
    “你快起来,此事不值得你跪下行礼。”李珙这次真心说道,又连忙搀扶。可刘琦仍然行全礼后才起来。
    “殿下,末将要去新城祭拜的,就是张浒。”这时丹夫止住哭声,重新对李珙说道:“张叔当时以自己的命换了末将的命,末将岂能忘恩负义。”
    “属下要向殿下请求的最后一事,也是去新城。”刘琦这时也说:“张浒被属下视作晚辈,是在安西最亲近的人,对他的死也耿耿于怀;如今回到碎叶城,与张叔埋骨之地距离这样近,属下实在忍耐不住,向殿下请求。
    属下不仅要祭拜,还要将他的尸骨挖出来,由其子张天佑护送回喔鹿州祖坟安葬。”
    “你们的想法吾十分理解。”李珙陷入犹豫之中。刘琦与丹夫的请求合情合理,而且此时夺回新城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但他最初的想法是出兵进攻昭武九姓国时才会顺路收复新城与米国城,而不是此时就派兵收回。他有些担心惊动昭武九姓国的大食军,使敌人提前防备起来。
    可是,李珙看了看刘琦与丹夫,心中苦笑。他此时能够拒绝吗?不能,夺回新城不费吹灰之力,这座城距离碎叶城又近的很、快马奔驰一日就能往返,他能以何种理由拒绝自己的重要臂助与忠心将士。
    “吾答应你们。明日你们带领五百骑出兵新城,祭拜战死将士、迁移张浒尸骨。”
    “多谢殿下。”刘琦与丹夫异口同声地说道。
    “记住,当日就要回来。此外,夺取那两座城后米国城不留任何士卒驻守,新城留五十骑兵,但也不是用来守城的,只是当做哨探,一旦发现人数超过一百的大食军立刻撤回碎叶城。”李珙又吩咐道。
    “是。”刘琦赶忙答应。
    将此事定下后,丹夫立刻告辞离开;刘琦从录事手中接过对阿费夫的追杀令,看过后觉得没问题又递给李珙,李珙盖上自己大印,刘琦再次接过,也要躬身离开。
    ‘他大约是要去见碧筱。’李珙在心里想着。碧筱没有返回喔鹿州,反而跟着护士营又来到碎叶城。刘琦与碧筱这对夫妻在谷口之战胜利后团聚没多久又分开;他们感情很好,此时估计互相思念的紧。李珙也不会做不近人情的事,就要笑着答应。
    但这时刚才通报丹夫求见的侍卫再次跑进来,似乎有事要禀报。
    “又是何人求见吾?”李珙没好气地问道。
    “殿下,丹妮娅当街伤害官员,被路过的莫别将拦下。执掌军法的大义教官不敢判案,带着涉及人员赶来,请求殿下决断。”却不想侍卫说出这样一番话。
    “甚?丹娘当街伤人?她为何这样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
    “真是非常感谢卓姑娘。”迪马什面对着卓桠深深弯腰行礼道。
    “不必如此。”卓桠立刻说道:“丹妮娅虽在我家住了一年多,可我家人也没怎么照顾她,反而因为我整日不着家,她帮了我父母许多忙。要说起来,应当是我向丹妮娅道谢才是。”
    “卓姑娘不必这样说。她当时一个虚岁十一岁的小孩子,若没有姑娘家照顾,恐怕早就被拐子拐走、卖到不知何处了;雷诺心思不算十分细致,又是外乡人,未必护的住丹妮娅。我必须感谢卓姑娘,以及姑娘的家人。”
    说完这番话,迪马什不等卓桠再出言,就从腰间摘下一个小袋子,从里面拿出一枚玉佩,递给卓桠道:“卓姑娘,这枚玉佩是在大食人夺取碎叶城前我娘买的,当时花了三十贯钱,不十分值钱,可已是我手里有的价值最高之物,送给姑娘。”
    又将小袋子递向卓桠。“这个袋子里还有十个金锞子,都是一两重的,也送给姑娘。我身上只有这么多还值点儿钱的东西,都送给姑娘。”
    “我不能收,我不能收。”卓桠连声说道。从感情的角度来说,她早已将丹妮娅看做妹妹,帮助妹妹天经地义,岂能收取酬劳;从功利的角度来说,因为丹妮娅在军中的特殊地位,与她维持良好关系可比这些东西价值高多了。所以不管怎么考虑卓桠都不能收。
    卓桠连连拒绝,可迪马什又执意要给,二人顿时在护士营外僵持起来。
    “卓姐姐,你就收了吧。”过了一会儿丹妮娅说道:“一个玉佩、十个金锞子也不怎么值钱,卓姐姐你收了吧。我本还想从自己的东西里挑出几样送给卓姐姐,可我兄长不答应。”
    “这是我向卓姑娘表示感谢,岂能用你的东西?”迪马什与卓桠说话还不忘解释缘故。
    “我更不能再收你的东西。”卓桠又赶忙道。谷口之战爆发前的新年,丹妮娅就送给卓桠一件一眼就能看出价值连城的项链,丹妮娅说是公主给她的,自己年纪小带不上转送给卓桠。因是新年赠礼,卓桠不好推绝就接受了;可平时不年不节的,万万不能接受丹妮娅送的东西。
    “我知道卓姐姐不会接受,所以兄长拒绝后也没再坚持。可我兄长的这些东西还是收下吧。”丹妮娅又道。
    “那我就收下这件玉佩,金锞子你拿回去。”卓桠想了想,对迪马什道。这件玉佩上面刻有‘百年好合’四个字,自己想要与米特成婚十分吉利,于是接受这件东西。
    迪马什又要劝她收下十个金锞子,丹妮娅又道:“兄长,金锞子这东西太俗了,不如找工匠融了做成一条手镯,待卓姐姐成婚时与其他配在一起凑一套首饰作为新婚贺礼。”
    “这样也好。”迪马什觉得妹妹的主意不错,点头答应,不再强行立刻送给卓桠。
    “卓姐姐,这一个多月军中可有甚底有趣之事?”这件事说完,丹妮娅又与她闲聊起来。
    “没啥事情。”卓桠认真想了想,说道:“唯一可以说说的,就是公主听闻殿下与刘都护连夜从军营跑了,气的在帐篷里骂了半日,又砸坏了殿下与刘都护日常用的砚台和笔。”
    “公主一定气坏了。”丹妮娅笑着说道:“公主辛辛苦苦从喔鹿州赶来谷口,殿下与刘都护却不和她说一声就离开。对了,公主此时在何处?”
    “还能在何处?抵达碎叶城、又将我们安顿下来后,就去刘都护在城中的住所了。”
    “刘都护今夜可苦了,还不知公主会怎么惩罚他。”丹妮娅又拍手笑道。卓桠也一块笑了。
    听到她们议论公主与刘都护夫妻,迪马什皱起眉头。下属议论上官总是不好的。不过卓桠与丹妮娅并不在意。大唐风气开放,安西更加缺乏上下尊卑观念,大家都不觉得议论这件事有哪里不妥。
    说过此事,丹妮娅与卓桠又闲聊一会儿,已经到了午时。兄妹二人与卓桠告别离开护士住的这片房屋。
    “卓桠与米特二人本就是邻居,又互相喜欢,两家父母也都愿意,此战结束后就会成婚。”丹妮娅又对兄长介绍道。
    “他们两个?”迪马什回想米特刚才与自己见面时的表现,说道:“似乎不大般配。”
    “可别说这话。”丹妮娅立刻说了一句,顿了顿又道:“过去卓桠确实不喜欢米特,要不然也不会嫁到碎叶城来。只是还没等成婚大食人就打过来了。”
    听到这段话,迪马什没有说话。当初是他们兄妹和雷诺、卓桠一起从碎叶城逃到洁山城,那段日子他永远忘不了。
    “经过此事,根据卓桠母亲的反应,她似乎性情有些变化,而且对米特也变得欣赏;这样又过了一段时日二人互相喜欢,打算此战结束后成婚。”丹妮娅继续说道。
    “也挺好。”迪马什道。两家既是邻居感情又好,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婚姻了。
    “丹妮娅,我也该为你挑选夫婿了。”他忽然又道。
    “怎说起这个?”丹妮娅脸色微红,说道。
    “你今年虽然虚岁才十三岁,可再过两年就可以成婚了。青年才俊不好找,得提前找。”
    “为我找夫婿前,兄长是不是也要解决婚姻大事?”丹妮娅发起反击。“兄长年岁比妹妹还大,就算是成婚,也应该兄长在前。”
    “这,”迪马什一时语塞。
    “妹妹在护士营中为兄长寻一位嫂子吧。”丹妮娅乘胜追击,继续说道:“护士营中的人性子都好,也吃得苦,正配兄长。”
    “就这样说定了,我在护士营寻找能与兄长合得来的人做嫂子。”丹妮娅起初只是调笑,可越说越觉得确实兄长娶一个护士做妻子很好,变得认真起来。
    “其实唐姐姐很不错,但她已经有意中人,就没法子了。”她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