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初给马清爽包扎了伤口,又怕她再跳车,就把段宝交给赵如意带着,然后自己和马清爽同乘一辆马车,这样也好看着她。
    马车晃荡,马清爽又头晕,她自己坐不稳,段初只好把她搂到自己的怀里。
    马清爽本来真的想寻死,结果脑袋一进段初怀里,就感觉整个世界都空灵了,寻死的想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香甜的睡眠。
    枕着段初的胳膊,这一觉,是她进入段家之后,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
    段初到了京城之后,刑部的人,把以前刑部头牌刽子手的小院子,拨给了他。
    那位刽子手,卸任回淮安府老家,也就半年,所以这个小院空置时间不算太长,还没有特别阴暗潮湿。
    没等大人收拾好,段宝就在院子里,和大虎两个,一跑一追的玩儿。
    这一家男男女女大大小小五口人,再加上一个不安分的猫咪住进来,小院里顿时有了生气。
    ……
    京城寸土寸金,所以这个小院的房子,没有应天府那边宽绰。
    朱紫墨赵如意,马清爽和段宝,占了三间房子,剩下就没有卧室了。
    于是段初就只能挨个房间睡,将就一下。
    不过这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现在也不想单独睡。
    ……
    刑部这边需要点卯,所以段初每天都要早去。
    而且刑部头牌刽子手,算是一面金字招牌,就是天下红阳班,一面镇邪的旗帜,所以普通的的活儿,根本不用插手。
    按照惯例,头牌刽子手的活计,大多是由皇帝亲自指定。
    比如皇帝要杀哪个人,无论是想让这个人,死的痛快点还是想让这个人死的痛苦点,都要头牌刽子手出面解决。
    点卯之后,只要当天没事,段初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由于皇帝亲口指示要杀的人很少,所以段初是非常清闲。
    进京之后,他就和皇帝见过一面。
    皇帝不求别的,就希望有段初在近处,他的心里有依仗,这样一来他有了胆气,步高升那个心魔,就再也没有进入他的梦中。
    而且皇帝念着段初的好,时不时的,就赏赐他一点小玩意,让小太监送去刑部交给段初。
    当然,也不是什么太值钱的东西,无非是哪里进贡的水果,哪里进宫的美食一类的,不吃也不能久置的东西。
    段初每次都是带回来,交给家里的妇孺吃。
    赵如意见多识广,朱紫墨以前更是吃过这些,所以只有马清爽,每次见了这些东西,感觉大开眼界。
    而段宝这个小吃货,算是满足了不少口腹之欲。
    反正大家的小日子,也算其乐融融。
    对于马清爽来说,唯一的遗憾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倚靠着段初再睡一次。
    ……
    虽然没有牛巡检,但是段初并不孤单,因为他多了一个新朋友。
    那就是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沈青纯。
    段初和沈青纯能走到一起,完全是因为沈青纯同情改革派的遭遇,过来找段初打听文朝天的情况,临去边关时,心里有没有憋屈。
    段初告诉沈青纯,文大人走的潇洒,没有半点憋屈。
    沈青纯叹了口气,说道:“这就好,不过张公茂张大人,情况就不太妙了,他因为新政终止,路上愤懑吐血,现在还躺在老家的病榻上,每日心情阴郁,一时半会,也好不起来了。”
    两人聊着聊着,感觉很投机,就找了个酒楼,一起喝酒。
    喝来喝去,就喝成了好朋友。
    ……
    段朝用为了改进长生不老药,想了一个断子绝孙的方法。
    就是在长生不老药里,加入一味奇特的药物:年轻女子的桃花癸水。
    光年轻还不行,还需要是处子。
    “上次的长生不老药,阳火太重,所以步高升才会尸变,要想降低阳火,就必须阴阳调和,就需要女子红潮时的桃花癸水。”
    皇帝为了长生不老药,痴迷其中,感觉段朝用说的很有道理,所以马上拍板。
    他也不嫌这样炼成的长生不老药恶心。
    于是皇宫里面,又招来了大批新进的宫女。
    这些宫女本来以为,进入皇宫,哪怕独守寂寞,没有男人怜惜,至少也能跟着皇家吃香喝辣,饿肚子的日子,必将一去不返。
    结果倒好,段朝用为了保证桃花葵水的洁净,要求这些宫女,吃食也必须保持完全的洁净。
    要说吃食洁净,按照仙家的说法,那就是餐风饮露。
    于是这些宫女,算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别说大鱼大肉,馒头咸菜都很少见,一个个饿得头晕不说,到了经期,还要喝下段朝用配制的药物。
    就是能催下更多桃花葵水的药汤。
    要不是怕她们饿死,馒头咸菜都不会给她们吃。
    吃的不多,本来就营养不良,每月还要大量流血,别说这些柔弱女子,就是金刚力士也受不了。
    极端的压迫之下,自然就会有反抗。
    久而久之,一帮宫女一合计,皇帝要是不死,咱们就会死!
    怎么办?
    那就只能杀了他!
    ……
    于是一天夜里,十来个宫女趁着皇帝睡着,悄悄溜进寝宫,把绳子套到了皇帝的脖颈上,然后分成两队,使劲拉绳子的两头。
    只是很可惜,她们没有杀人的经验。
    她们把皇帝脖颈上的绳子,打成了死结,结果越拉死结越紧,虽然把皇帝勒的晕过去了,但是终是没有勒死皇帝。
    最后有个宫女,看皇帝老是不死,还以为他真是天龙下凡,有不死之身,杀他就是触犯天条,当时就害怕了。
    她临时反水,跑去把事情告诉了皇后。
    等皇后带着太监和禁卫军赶到的时候,皇帝已经奄奄一息。
    所有参与的宫女,全部被拿下。
    皇帝缓过气来之后,羞愧难当大发雷霆。
    他本来以为,这是一次未遂的政变,宫女背后,一定有其他人指使。
    结果在锦衣卫那边审来审去,用尽了各种酷刑,最后陆冰确定,宫女背后,并没有其他幕后主使。
    陆冰如实禀告了皇帝,皇帝反而更生气了。
    为了夺位要杀朕,那也就罢了,竟然只是因为这么一点破事。
    区区十来个宫女,竟然敢弑君,统统凌迟!
    皇帝让刑部刑狱主事,会同段初,全权办理这件事。
    务必要求一刀一刀的活剐,必须让这些大胆反贼,临死前痛苦万分,在凄厉的惨叫声中,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
    皇帝要杀宫女,而且一次要杀十几个,段初很不理解。
    还是沈青纯告诉他,那些宫女,到底犯了什么事。
    沈青纯说完后,也感觉无奈,不禁摇头叹气。
    段初更同情这些宫女的遭遇。
    想我段元起,堂堂的英雄好汉,竟然摊上这么一位老丈人!
    竟然残暴如此!
    沈青纯看段初表情不对,连忙劝他:“兄弟,他是皇帝,咱们是臣子,君为臣纲,你可不能有其他想法。”
    沈青纯的话,谈不上助纣为虐,和愚忠也不沾边。
    没办法,大家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君是君,臣是臣,臣子自当恪守本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是为忠也。
    ……
    于是段初只能接受这个任务。
    和沈青纯喝完酒,他回到家里之后,把朱紫墨叫来了。
    “知道你那爹老子,最近都干了什么缺德事嘛!”
    段初把事情一说,朱紫墨也咬牙切齿。
    “我明天就进宫,当面斥责他,我是他女儿,命是他给的,害我也就罢了,但是残害那些女子,简直畜生不如!”
    段初让朱紫墨别激动。
    “这次好在皇帝没有牵连那些宫女的家人,假如咱们意气用事,搭上自己不说,还要连累那些宫女的亲朋,这件事,你就别管了……”
    段初说到这里,又非常后悔来京城:
    “如果不是皇帝老儿非要我来,我宁可跟文大人去边关,做一个寒霜铁衣的戍边战士……京城,不是久留之地,等到时机合适,咱们都离开吧。”
    ……
    第二天,就是行刑的日子。
    行刑地并没有选择在菜市口,而是选择在皇宫内,一个偏僻的闲置大院里。
    去菜市口公开行刑的话,必须宣读罪状,那样老百姓就会知道,皇帝采集宫女桃花葵水的隐私。
    对皇家尊严,是大大有损。
    所以行刑地,选择在皇宫里。
    而且在皇宫里行刑,让那些宫女太监旁观,来一个杀鸡儆猴,也能震慑一下他们,让他们看到这些宫女四千的惨状,以后再也不敢有弑君的心思。
    ……
    这是皇帝直接分派的任务,刑部必须当成大事来办。
    刑部几个官吏,上午就带着段初,还有给段初打下手的二十多个刽子手,阵容强大,一行人浩浩荡荡,备齐凌迟用的一应工具,一言不发进入皇宫,来到了那个大院里。
    十二名犯事的宫女,之前审问的时候,有一个受刑不过,被打死了。
    有一个自知难逃一死,在狱中趁人不备,自杀了。
    所以现在还剩十个。
    十根木桩子,已经挖坑深埋,立在了这个大院里。
    锦衣卫很快把十个犯事宫女,全部押了过来。
    禁卫军也把很多宫女太监驱赶过来,让他们跪在周边,看着这些宫女受刑。
    锦衣卫放下宫女之后就离开了。
    因为将要被凌迟的人,怎么绑在木桩子上,都是有讲究的。
    这点刑部的刽子手更专业,锦衣卫没必要掺和。
    锦衣卫一走,刑部就有二十个刽子手,一拥而上,两两一组,很快把十个宫女,在木桩子上,捆得结结实实。
    二十个刽子动手忙着捆人的时候,有两个刽子手,把一张血迹斑斑的长条木案,搬到了段初面前。
    另外两个刽子手,把包袱放在桌子上,打开之后,都是凌迟的工具。
    刮皮刀,剜肉刀,剔骨刀……
    这些阴森的刀具一露面,就让那些跪着围观的太监宫女,倒吸了一口凉气。
    胆小的,捂着胸口,也有捂着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的。
    绑在柱子上的十个宫女,本来经过各种酷刑,已经无所谓了。
    不过看到这些,残肢碎体的刀具,将要在自己身上招呼,这时也惊惧不已。
    十个中,有一多半,当场就吓得晕了过去。
    本来在严刑拷打之下,就已经花容尽失,现在又面临最残忍的酷刑,怎一个“惨”字了得!
    看到这副景象,段初长长叹了一口气。
    当初骊炊和他的对话,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假如你不想杀,而皇帝非让你杀,你到底是杀还是不杀?
    以前段初感觉,这个问题距离他,实在遥远。
    没想到也就两年多点,这个问题,就冷冰冰地摆到了他的面前。
    现在,他心底有了答案。
    这个活,段初从心底不想干!
    “大人,平时凌迟一人,还需要两个刽子手配合,今天让我一人凌迟十人,这个我做不到。”
    段初这么说,就是想撂挑子。
    刑狱主事笑笑,递给段初一个明晃晃的鎏金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