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们离开此处,到了大街上,辛秀眼里就全都是一片白影子,有的色泽比较灰暗浅淡些,那是生命力太弱,颜色越明亮越白,就是生命力越强。
    辛秀瞧着街边一个躺着的人,亲眼见到他身上浅淡的白色褪去,最后变成了一片混沌的灰色,像一盏飘摇黯淡的灯被风吹灭了。她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拽拽乌钰的袖子,指那个角落。
    “那是什么?”
    “一个乞丐,刚刚死去。”
    辛秀沉默片刻,又用灵识盯着看了一会儿,问:“他不变鬼?”
    申屠郁:“不是所有人死后都能变成鬼物,需得有恨、怨、执念或得了什么机缘。”
    辛秀:“用灵识看鬼是什么样子的?”
    申屠郁:“想看?”
    辛秀:“想看!”
    申屠郁带她去看了,不同的鬼物,也是不同的模样,但颜色都是灰黑色的,一种发红的暗色。如果说人用灵识看是棉花样的絮状,那鬼模样就像流动的污浊泥浆。
    “妖呢?妖是怎么样的?”
    申屠郁带着她在城内找了好一会儿,才在一家破败的粮坊后面找到了一只鼠妖。他的气像云,带着偏黄的颜色。
    辛秀:“所有的妖都像这样,是这种黄颜色吗?”
    申屠郁一手捉着那只吓到快厥过去的鼠妖,回答她:“不一定,这鼠妖常年藏身地底,与土系灵气亲和,久而久之,就是这颜色。”
    鼠妖痛哭流涕:“求求你们放过我,我再也不做坏事了!”
    大约是个憨憨,都没逼问,竟然就主动承认自己做过坏事。辛秀掂了一下这老鼠,觉得这体重宛如橘猫,一只老鼠肥成这样,做了什么坏事真是很容易猜。果然听他说:“我不该把这个粮坊吃空,再也不敢了!”
    辛秀:“你把粮坊吃破产了?白吃人家那么多东西,总要还吧。”
    老鼠妖继续哭:“可小妖什么都不会,修为低微,不知怎么还啊。”
    辛秀:“这简单。”
    她让乌钰把这肥老鼠变成了猫,然后让他去那户人家中当一只帮他们抓老鼠的猫。发现自己变成了猫的鼠妖看见自己的猫爪子,吓得在墙上蹦跳,不知道还需要多久才能克服这种对天敌的恐惧。
    辛秀朝地上乱爬的橘猫摆摆手走了。解决这件突发小事,她继续用灵识去看各种东西。她感觉自己就像个耗电异常快的智能机,没多久乌钰给她的灵力就被她用完了。
    “再给我一点。”
    “再来一点!”
    到最后,她直接紧紧牵住乌钰的手。手机这么耗电,只能一边充电一边玩。
    申屠郁看着自己和徒弟牵在一起分都分不开的手,露出微微的迷茫之色。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件傻事,他是不是不应该教徒弟用灵识?
    “那是什么?那边地上有个像头发团一样扭曲的东西?”
    辛秀睁着眼睛朝他这边找过来,眯起眼睛笑,显得格外快乐。
    申屠郁:“那是怨气汇聚成团的秽物。”罢了,看她如此开心,就随她吧,反正只是牵着手而已,也没做其他事。
    之后,他发现徒弟又半夜挤到自己旁边睡觉,犹豫片刻,也不再把她拔起来了。
    他心想:罢了罢了,只是躺在旁边而已,也没做其他事,就让她睡着吧。
    他没把徒弟拔起来,徒弟也自己醒了,她悄无声息摸索起来,坐到了门外一棵树下。申屠郁起身跟上去,见她无声捂着自己的眼睛,弓着腰轻轻吸气。那是一个强忍疼痛的姿势,弯起的脊背都是紧绷着的。
    月光洒在她身上,申屠郁看见她咬紧的腮,和脖子后脊骨那一块凸起。往日她活力十足,只让人觉得她健康活泼,此时才发觉,这仍旧是个年纪并不算大的女子,甚至能说一声身形单薄。
    他走上前,按住徒弟的肩,感觉她微微颤了一下,似乎是受惊,但很快又放松下来,擦了把脸抬起头对他说:“乌钰,怎么又被你发现了,我怀疑你是不是每天晚上都不睡觉?真的没必要,你放心睡好了,我又不可能对你做什么。”
    申屠郁对她的调侃不理会,只望着她紧紧闭起的眼睛,一手将她的脑袋抬起对着月光。
    “眼睛疼?何时开始疼的?”
    辛秀:“你刚才抬我下巴这姿势,我以为你要亲我。”
    申屠郁:“我问你,眼睛何时开始疼的。”
    辛秀惯常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这会儿听到他淡淡的声音,忽然背后一毛,莫名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压力,不敢继续顾左右而言他了,老实地回答:“就昨天。”
    申屠郁仍是那种冷而淡的语气:“疼了不会与我说?”
    辛秀看不见他神情,不知道他这样到底是什么意思,试探迟疑地嗯了一声,又下意识用不正经的语气笑说:“怕你心疼嘛~”
    她习惯自己自作多情了,谁知这句话说出来,却听面前乌钰说:“确实心疼。”
    辛秀反而一愣,大惊失色,“你莫不是个假的乌钰吧?!”
    申屠郁按住她的脸,撑开她的眼皮,果然看见她从前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浮现出淡淡的碧色,可能是因为疼痛,里面还有水光闪烁。
    他凑近轻轻吹了一口气。辛秀只觉得有一股气钻进眼睛里,那种刺痛一下子减轻了许多,眼睛也不酸涩流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