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淩”不愿意为了族群的希望赴死,在他们看来,已经是背叛了他们一族。
    “缘木,你难道也要为了水淩背叛我们一族?你被她蛊惑了!她给你的苦难道你还没吃够吗?”柳缘木的母亲也是巫老之一,她首先站出来愤怒问。
    柳缘木僵硬站着,随即微微倾身,一手按在了心口行了一礼:“各位巫老,不如就由我去祭祀吧,水淩……就放过她。”
    “你胡说什么!不可能,她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你以为我们是随便选定的人吗!”
    柳缘木看着母亲的神情,嘴唇动了动,但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老五看着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已经没有了力气做任何事,他连话都说不太出来。他的肚子从刚才起就出现了异状,水淩的身体里原本有庞大的灵力,但都被这肚子里的孩子夺走了,不仅如此,他们还在掠夺着母体的生命力。
    他们这是在积蓄力量想要降生。
    普通的生子应该不至于如此,所以水淩要生的,果真是龙子吗?老五在这危险紧张的场面下,满脸窘迫。
    唉,不管如何,他也该努力帮这位女子把她的孩子生出来才行。他看一眼柳缘木的背影,心中无奈一叹,道一声朋友辛苦了,然后专心用力生孩子。
    可这生孩子,用力到底应该往哪里用力?他如果用手按肚子,能把孩子挤出来吗?老五陷入种种思考,其实他还有个最大的疑问,那就是:孩子究竟是从哪里出来呢?这么大的孩子要出来,莫非是直接从肚子上撕开一个口子?如果是如此,他需要主动先帮忙开个口子吗?
    未满二十,没上过生理课程的老五,紧张吸气。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在扭动,老五伸手紧紧攥住了身后湿润腐朽的柳树树干,一边痛一边有点绝望,比当初被人削肉还要绝望。
    孩子究竟要怎么生?那些当娘的女子,天生就知道该怎么生孩子吗?这太难了。
    那边巫老已经动手,他们的灵力强大,一旦认真,根本不是柳缘木一个人能阻挡的。风凭空而起,席卷整个空洞,呜呜的风声凄厉,回响在每一处空洞。
    柳缘木退后两步,以身后枯朽的柳树为基,刚好撑起了一个无风的罩子,罩住了他们两人。
    外面风力强劲,连大石都能吹起,柳缘木却巍然不动。又有巫老忍不住出手,漫天被风吹气的大石,朝着他们砸来,柳缘木身形一颤,单膝跪了下去。
    “柳巫,你还不动吗!”
    柳缘木的母亲,终于也动手了。
    在他们身后那株死去的柳树忽然舞动起来,那柳枝拧成一道鞭子,重重击打在柳缘木撑起的防御圈上,一声清晰的破碎声中,柳缘木哇的吐出一大口血,被那一根柳木鞭子远远抽了出去,滚落在地。
    巫老们抬手,在他们身后的族人们一部分走向柳缘木,一部分走向水淩,想要将他们带走。
    “轰隆隆——”
    外面忽然雷声大作,所有族人的动作都停下,下意识仰头看向那唯一一道能看见天空的口子,“打雷了?莫非是要下雨了?终于要下雨了?”
    巫老们的目光先是一喜,可是很快,就有一位老者翻动手中点了鲜红颜色的木牌,凝重道:“不,这是不好的征兆,这是……有邪物即将降世,此邪灵降世,将会是我们一族倾覆,生灵多灾的开端!”
    邪物降世?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们的目光都看向了树下脸色惨白,肚子鼓起的女子。
    柳巫面颊抽动片刻,忽然大步上前,她手中有一根柳木杖,被她狠狠击在水淩鼓起的肚子上。
    “啪——”
    木杖打在石头上,老五用尽全身力气,才一个翻身躲过这一击,狼狈滚到了柳树下。柳巫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步步紧逼,再次举起柳木杖——
    “轰隆——”
    雷声大作,却也没能掩住那一声凄厉的惨叫,鲜血落在柳树树根上,原本枯朽的柳树忽然间重新焕发了生机,柳枝生长,长出绿叶,连快要腐烂的树干都重新生长起来,眨眼间,这棵柳树就长成了一棵巨树。
    同时,雷声一声接一声,电光闪烁在柳树周围,几乎裹住了满身鲜血的水淩身体。
    柳巫惊疑不定地后退,身后有巫老凄声大呼:“是天谴!”
    这位巫老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鲜血溢出,他大喊:“我看见大水淹没我们,水淩引来了灾难!”
    此言一出,众族人更加激动,“快杀了她!”
    老五蜷缩在柳树下,看见亮如白昼的周身,看见外面隐约狰狞的族人,他们正在试图攻击他,还有柳缘木,他跌跌撞撞爬起来,想要往这边走。还看见头顶柳树枝桠温柔地招摇,像一个梦。
    可能这本身就是个梦,但不是他的梦,是那个被困在水底多年,被人喊做龙母的女子一个挣脱不了的陈年旧梦。
    在她的身上待了这么久,老五越发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龙母,她只是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女子罢了。
    “对不起,我没有能帮你。”老五对这具身体说,他总觉得,这个女子还在这具身体里,看着他,和他一起感受着这份痛苦。
    他忽然抬手按住肚子,将这具身体所有残存的灵力灌注进肚子,然后撕开了肚子。女子腹中的孩子没能平安出生,他们死了。那两团血肉化作两道纠缠的黑色怨气,猛然冲了出去,在半空中,在电光中,变成了两条小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