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王宫。
    平日里的韩王早已经回王宫休息,可是今日处理政事的殿宇之中,却还是灯火通明。
    “王上,这是前线几位将军的军报。”
    内侍将军报呈了上来,韩王打开一看,面色却是十分凝重。
    秦军从两个方向向着韩国边境接近,意图不明,前线压力十分之大,边境笼罩在一股战争的阴云之中。
    韩国国力弱小,凭借地势与军备,在列国之争中艰难求存。二十多年前,韩国的上党地被秦军所夺,大河以北的土地,丢了差不多。
    而现在,剩余的国土也在列国的觊觎下岌岌可危。
    韩国的敌人之中,秦国只是最强的那一个。而韩国虽小,土地却是相当的肥沃。
    秦、楚、魏、赵诸国都想要从韩国身上咬上一口肥肉。
    秦军的动态,让其余诸国蠢蠢欲动,或是援助也好,或者是出兵也罢,最终都不过是想要让韩国割更多的肉而已。
    韩王有些头疼,却听得耳边的内侍轻轻说了一声。
    “王上,雪衣侯来了。”
    刚刚还皱眉不展的韩王舒展了眉头,微微抬起了头,轻呼了一声。
    “让他进来。”
    “诺!”
    白亦非手握十万韩军,论对于韩军的影响力,甚至在姬无夜之上。
    姬无夜这个大将军坐镇新郑,手里的兵权有限。在新郑这个地方,集中了韩国诸多贵族公卿,各个部队派系复杂,其中最强的王宫禁卫军姬无夜无法染指。
    雪衣堡统帅的十万白甲军,却是货真价实的野战军,在边境第一线,抵御列国。
    “臣参见王上!”
    白亦非面对韩王的时候,显得很是恭敬。
    “你去见过姬无夜了?”
    “臣奉王上之命,已经再来王宫的时候,见过姬无夜了。”
    “他怎么说?”
    “大将军只是在喊冤,还说他一人荣辱并不足挂齿,可是韩国的安危却至关重要。姬无夜还说,这十万军饷下落不明,我军粮饷匮乏,他愿意捐出家财,以供军资。”
    “哦?他是这么说的么?”
    白亦非的话正中韩王软肋,即使柔弱,可韩王也能察觉到,在这个敏感的时候,赵爽对姬无夜出手,意味着什么?
    白亦非很清楚韩王的心思,这场对谈,看似是君王在询问臣子,实则是臣子在牵着君王的鼻子在走。
    “不说他了,对于此刻边境的形势,你怎么看?”
    白亦非看了一眼韩王,清楚韩王此刻的表态,便意味着他对姬无夜已经有了处置。
    而这个处置,正是夜幕所需要的。
    “看似危险,实则无碍。”
    “怎么说?”
    “秦军两路之势,看似盛重,可意不在我韩国。只要我军盛装以待,必然无碍。秦军不动,其余诸国自然也不会动。”
    韩王听了白亦非的话,他心中好受了些,可面上仍旧担忧无比。
    “话是这么说,可是秦毕竟是虎狼之国。”
    “大王担忧极是,列国之势,瞬息万变。故而我军也必须做出相应的布置。”
    “卿有何策?”
    “我军可分两路,一路主力兵出南阳地,军临洛邑,另一路驻军华阳,紧守新郑门户,防荥口之敌。”
    “这......如此,不是直接与吕不韦对上了么?”
    韩王对于白亦非后一路的安排没有意见,可是前一路也太激进了。
    吕不韦乃是秦国相邦,谁都明白得罪他的后果?
    “王上,秦国之内,吕不韦强而赵爽弱,我等只有钳制强敌,才能应对弱旅。数十年来,秦军东进,我国连失宜阳、上党、新安等重镇,南阳地被秦军蚕食。先王利用五国伐秦之机,夺十数城,使得我军在南阳的形势能与秦军持平,可这不是不变的。若是不能在这次良机之中,在南阳地让我军军势强于秦军,那么今日的场景,他日亦会复现。”
    “可是得罪秦国,若是吕不韦他日报复,我们该怎么办?他可是一手覆灭了周室,什么做不出来?”
    “秦军的确强于我军,秦军若是倾巢而来,我军也的确抵挡不住。可秦国的大敌在赵,只要赵国一日不灭,那我军在南阳地就会一直保持强势,从而让秦国不敢轻易对韩国动手。”
    “寡人明白了。卿可领白甲军,出南阳地。可华阳那边,卿以为何人能够胜任?”
    “若是姬无夜没有下狱,那么最合适的人无疑是他。可现在,新郑城中能够有足够威望和能力担任这个任务的大将并不多。若是从各地抽调,怕是其余列国的野心会因此膨胀,从而引出新的风波。”
    韩国四面受敌,各地大将,一个萝卜一个坑,临时抽调将帅,万一引起动荡,韩王承受不了这个代价。
    “四公子韩宇领兵许地,颇有成绩,又是公子之尊,不如由他出任,较为妥当。”
    白亦非说出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只不过,韩王却是犹疑了。
    让韩宇领兵许地,韩王没有问题,可让他镇守华阳,这就不同了。
    镇守许地,是让韩宇收拾乱局。可是镇守华阳,一来韩宇若是贪功冒进,韩王会担心,可若是他建立了军功,韩王更加担心。
    一个手握重兵又在军中建有威望的王子对王权有着很大的威胁。
    白亦非给了这个答案,可是他明白,韩王并不会选择这个答案。
    “此事寡人再考虑一下,你先退下吧!”
    “诺!”
    白亦非低首一笑,退出了这诺大的韩王宫。
    ......
    露台之上,可见月辉皎洁。
    韩非负手在后,感受着微微的风吹拂脸颊,沉声不语。
    “九公子是在担心那个赌局么?”
    张良在后,轻声问道。
    “我之所以愿意与赵爽赌这一局,有着赌气的成分,可更多的是想要赌一下,父王会如何?”
    “九公子的意思是?”
    “姬无夜是头恶虎,早晚会反噬主人。一年多的时间,姬无夜排除异己,已经将新郑弄得乌烟瘴气。父王并不是赵简子,没有御虎之能。留着姬无夜,弊大于利。这一次是杀他最好的时机。”
    “九公子是在赌韩国的国运么?”
    “子房是知心人!”
    韩非一笑,却听得一声脚步急促,随从快步走来,拱手而道。
    “大王下了旨令,鬼兵一案,实乃亡灵作祟,不由人意。姬无夜自献家财,以充军资,令其戍卫华阳,戴罪立功。”
    这一刻,韩非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