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机吐出一口鲜血,看着满面笑容的曹苗,两眼圆睁,像是见了鬼。
    曹苗没死?
    他仔细盘问过龙楼,也派人到洛水打听过,没看出任何破绽,确信龙楼行刺得手,曹苗就算不死,至少也是重伤。总之,绝不可能是现在这个活蹦乱跳的模样。
    更让他惊恐的是曹苗的身手。
    曹苗一击,不仅将他打入帐中,还让他身受重伤,至少断了几根肋骨。
    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龙楼没有说谎,他只是被曹苗骗了。以曹苗刚刚展现出来的身手,又有备在先,龙楼行刺失败是必然的事。只不过曹苗利用了龙楼,传递了一个假消息,将他诱了出来。
    “我安排在那边的部曲,都成了王子的刀下冤魂了吧?”王机喘息着,使出浑身力气,坐了起来。即使要死,他也不愿意像条死狗一样瘫在曹苗面前。“我的……冠,把我的冠……捡起来。”他对吓得面色惨白,缩在一旁的姬妾说道。
    姬妾双手握拳,挡在眼前,连连摇头。王机的冠就在曹苗的脚下,她们可不敢靠近曹苗。且不说死而复生太可怕,这人活着的时候就是个疯子。
    曹苗低头看了一眼,嘿嘿笑了两声。“装什么君子,你干了那些事,还配戴这顶冠吗?”
    王机眼神一黯,垂下了眼皮,没有再说什么。
    曹苗打量了一眼帐中摆设,嘴角微挑。王机排场不小,逃跑还不忘带着这些家具,临时野营,相应的陈设一个不少,添香的红袖也不能少。怪不得小木匠能在军中混得如鱼得水,都是为了满足这些人上人的需要。
    “大热天的,还在帐中生火,恐怕不是烧水煮奶这么简单吧?”曹苗将案上的喝了一半的羊奶倒在王机掉在地上的冠中,又涮了涮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羊奶,喝了一口。“是不是准备烧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王机身子一颤,随即抬起了头,打量着曹苗,眼神中多了几分讥讽。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与王子相比,我那点见不得人的东西真是可怜。”
    “不要这么谦虚嘛。”曹苗咧着嘴笑了。“我猜,你想说的不是我曹苗,而是我们篡汉自立的曹家吧?可惜,你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来。”
    曹苗坐在案上,叉开双腿,压低身体,凑到王机面前。“你就算是个君子,也是个伪君子。”他笑了笑,又加了一句。“你们太原王家都是,祖传的,改不了。”
    “你……”王机惨白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他撑起身体,怒目而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鲜血从唇齿间涌出,顺着修剪整齐的胡须流下,滴在胸前的丝衣上,洇成一片。
    “不服?”曹苗直起身,悠闲自得的喝着羊奶,心头莫名的快意。
    他没有说谎,太原王家的伪君子绝不是王机一个。
    王机的儿子王沈,做过曹爽的大将军掾,但他和司马氏走得很近,很快就被重新起用。后来在曹髦身边做官,曹髦把他们当心腹,和他们商量政变的事,结果王沈转眼就向司马昭告密。
    王机的从子也就是王昶的儿子王浑,与王濬争伐吴之功,诬告王濬。
    太原王氏之所以能在汉末崛起,由一个地方豪强成为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和他们的无耻有很大关系,而这个无耻是一脉相承的。
    其实乱世之中弱肉强食,要想出人投地,多少都会有见不得光的阴暗事,本不足为奇。但栽赃陷害、卖主求荣这种事实在太恶心,王机、王沈这对父子哪有什么道德优越感可言。
    就算王沈著史,想为自己和司马氏洗白,也难免为人不齿。
    这些都是新戏的背景资料,他查过相关的史料,也请教过专业人士,基本属实。于公于私,曹苗都对王机没什么同情心,更不介意羞辱他一顿,让他死不瞑目。
    让这种人心安理得的寿终正寢,简直是对正义的侮辱。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王机冷笑着,眼神轻蔑。“你既然骗过了龙楼,想必也知道小木匠从辽东邸偷出了什么东西。你想要吗?你敢要吗?”
    “辽东邸?”
    看到曹苗惊讶的神情,王机笑了起来,嘴里发出“丝丝”的声音,像是喷洒毒液的蛇。
    “为什么不要?”曹苗也笑了。
    王机愣了一下,盯着曹苗看了片刻,嘴角的笑容更加凌厉。“好,好,那我就送给你。就在旁边的那个书箱里,最下面的夹层中。你看了之后,千万不要后悔。”
    “有什么好后悔的?”曹苗找到了那个书箱,将里面的书取出来,果然发现了一个夹层。打开夹层,里面有一个扁盒,尺寸和龙楼说过的差不多,上面绘着白虎纹。他取出扁盒,发现上面有锁。
    “钥匙呢?”
    “钥匙不在我手里。”
    曹苗没有再问,双手用力,直接将扁盒捏破,从里面抽出一份帛书。
    王机笑得更加灿烂。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曹苗,眼神中露出难以抑制的狂热。曹苗虽然没有正眼看他,却感觉到了他的异常,不禁微微一笑。
    “辽东来的消息?”
    王机不说话,只是眼神有些异样。曹苗微微一笑,又凑到他耳边。“和天子有关吗?”
    王机愕然。“你……你怎么知道?”
    曹苗心中恍然,没有再问,打开那份帛书,读了起来。他一边读,一边打量王机,嘴角越挑越高,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王机的心却在不断的下沉,之前的喜悦渐渐化作惶恐。
    “很好。”曹苗读完,哈哈大笑。他将帛书摊在案上,笑盈盈地打量着王机。“要不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易。你帮我抄一份,我留你一个全尸,挖个坑埋你,免得你被野狗吃了。如何?”
    王机明白了曹苗的意思,眼神惊恐,像是看到了真正的毒蛇。“你……你休想。”
    “不愿意?”
    “终究不过一死,你想污我清白,连累我的家族,想都别想。”
    “那就是没得谈了?”曹苗很遗憾地摊摊手,转身看向那两个姬妾。“听说你们识字,帮个忙?反正你们是王府君的姬妾,你们写的就是王府君写的。”
    王机大惊失色,张嘴欲呼。曹苗脸一沉,甩手就是一个耳光,又响又脆,直接将王机抽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