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知道江行之心头所想般,言芜打断他的话,说:
    “我没有告诉你我是山贼头目,你也瞒着我你的县丞身份,我们两不相欠,现在你杀我,也因你是县丞,我是逃跑的山贼。”
    缓了口气,她声音真挚。“你是替天行道主持正义。”
    她望着他,目光里,仰慕而又敬佩:“你做的是对的事情,你没有对不起我,丞相大人,你以后一定是个特别好的百姓父母官。”
    她从前,只唤他“相公”。
    她此刻望着他的眼中虽然全是仰慕,可他这一刻却心如刀绞般,没有一点被她夸赞的自豪与骄傲。
    他用双手,紧紧的,紧紧抱着她。
    好几次想要张口说话,却,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她一心求死,他知道是为什么。
    她是山贼头目,她如果活在牢狱里,将会受到惨无人道的对待。
    如果带着她离开,他前半生所有的努力都将会成为泡影,而且她的伤,她的伤亦是令她活下去的几率渺茫……
    该怎么选择,他心底,最清楚。
    “求你了。”言芜继续低喃:“太疼了,太疼,给我一个痛快吧,我忍不了这样的疼。”
    她的声音低低的哀哀的,是在乞求。
    江行之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择,他也知道,既然有了决定,就不该再残忍的让她多承受这些痛苦,可是,可是他做不到。
    他做不到!
    “阿芜,阿芜……”
    言芜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疼。”
    疼,这短促的一个字。
    对上她乞求般的目光。
    他眼眶都红了。
    他捡起地上的剑。
    他低头,亲她的额头。
    她试图躲开,她喃喃:“脏。”
    “一点都不脏。”他说:“一点都不脏,我们家阿芜最好看,永远都是最好看的。”
    言芜又拉他衣角:“你也好看,笑起来,最好看。”
    江行之咧嘴,试图对她笑。
    笑着笑着,泪流满面。
    他胸口激荡着千言万语。
    他好想对她说,说带着她离开,带着她去看郎中,带着她去浪迹天涯。
    他好想求她,求她不要想着死。
    他,他还想告诉她,他真的,真的很爱她。
    很爱很爱……
    可是,可是那些话,都堵在了咽喉处。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小时候经历了太多太多。
    他一直都是个特别冷静的人。
    他要给父母亲报仇,他要拿回那些人从他父母这里夺走的东西。
    他要按照母亲的遗愿,光楣门庭。
    而且,她的伤势一看就是好不了了。
    她,她这就如回光返照!
    两厢并论。
    正确的选择,非常明显。
    他自持冷静,从来都可以从容分析局势。
    但现在,他提不起那剑。
    那剑就如千斤重般。
    他的手颤抖着,好几次都握不住。
    “别哭,别哭。”她拽他的衣袖,虚弱的声音气促地喃喃:“不要哭,相公,不要难过,我不想你难过。”
    她试图仰头对他笑。
    试图安慰他。
    “相公我,我最不后悔的事情就是抢了你上山,我真的,真的很开心能遇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