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江行之心底虽然如此想着。
    可又一想到她或许已有了别的驸马,或许有别的驸马在为她更衣梳头,为她对镜描眉,她也早已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他心头也又疼痛难忍。
    也瞬间后悔有此一问。
    他惟愿她安好。
    却又怕她将他忘掉。
    他这些年,身在佛光普照之地,可心却落在了她那里。
    已经转身走了几步的帝王闻言停滞。
    他转身,面无表情地盯着江行之。
    “开元十九年,凤安公主南下赈灾,却在殚精竭虑赈灾安民之后,被一群愚民听信谗言,绑了在祈天台活活烧死,凤安公主死时年仅十九岁,腹有幼子,死后无人收尸,尸骸暴晒七七四十九日。”
    他说到这里,讥笑了一声:“大师,你这里人来人往,消息应当甚是灵通,你这是,明知故问?”
    他不等江行之回应,继续说:“大师是在讥笑我痛失阿姐痛失那未出世的外甥,至今无法再将荣华富贵给予幸福美满给予阿姐?”
    “还是大师慈悲为怀,觉得我至今放不下这痛失阿姐的事,所以想要开导我?”
    “我闻大师如今在西夏极负盛名,每每开坛讲经,定然是座无虚席满目皆是人,大师,您踏着自己妻儿的尸骨走到这里,想来,也不会如我这般将那已逝之人放在心上。”
    “世人都说佛子慈悲为怀,心系天下普渡众生,可他们谁又能知,佛子为活命,也可抛妻弃子苟且偷生。”
    “大师,若这世间真有神佛,我倒是想问问,你这样的人,如何当得起佛子二字。”
    帝王拂袖而去。
    在出院子的时候,遇到了当年他送与公主府的小童。
    帝王淡淡瞟了一眼,那小童顿时满脸败色跪倒在地。
    帝王刚走不久,小童进屋,将自己吊于梁下,被人发现时,已没了气息。
    自帝王离开。
    江行之就愣愣站于那枫树下,一动不动。
    满树的红枫叶在微风中飘飘荡荡落了一地。
    有几片还在他眼前转悠。
    他眼前,就出现了她一身红衣骑在高头大马上,回眸浅笑:“驸马,待这次赈灾之后,我带你去看白头山的红叶,秋天时候,那里的红叶最是美丽。”
    他的手中的佛珠不再转动。
    那几乎陪伴了他一生的佛珠,在帝王出门时的门响声中掉落在地。
    佛珠散乱一地,发出“叮咚”轻响。
    这一声声的轻响,就像是犍槌敲击在了他的心上,敲击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
    他甚至都有些喘不过气。
    有僧人跑进来朝他叫:“不好了不好了,空明他,他自缢了!”
    江行之听着僧人的唇在动,也看到了这人在朝他跑来。
    但他,什么都听不到。
    山顶的钟声悠扬响了起来。
    一声又一声,这是傍晚召集僧人们用饭的时间了。
    江行之却站在原地,毫无反应。
    他觉得自己,好似听到了她的声音。
    她低喃的,眷恋不舍的声音。
    “行之,愿你此行天高任鸟飞,自此如鹏鲲展翅,万里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