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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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章
  江沼出嫁同江燃不同, 帝王家的规矩多,讲究也多,时辰比江燃赶的更紧, 宫里伺候她换装的嬷嬷,一早就过来了, 一日都没见江沼闲下来, 如今瞧天色已经擦黑, 江夫人正好也在,便赶紧张罗江沼换梳妆换婚服。
  婚服两日前就送到了,一直抻在架子上,大红的缎子里外几层, 皆是华贵得很,最外层的那坎肩金灿灿的凤尾穿过, 外衫的袖口、腰部、摆布,均是用金线绣成的金龙和祥云,针线错综复杂,单是瞧上一眼, 便觉得炫目,适才江嫣和江芷那般说, 倒是半点没有夸张,做上这么一件婚服,岂是几日就能完成的。
  嬷嬷的手脚熟练,动作也利索,一身衣裳换下来, 屋子里越来越安静, 别说是几个姑娘, 江夫人也看痴了去, 这身嫁衣一穿,就彻底有了皇家的风范,衬着江沼那清冷的眉眼,愈发地英气十足。
  “倒有了太子妃的派头了。”江夫人轻轻地拉着江沼的手,又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阵,虽心头欢喜,却又有些酸涩,生怕自个儿的情绪染到孩子身上,忙地叫来了嬷嬷,“赶紧梳头吧。”
  江沼便端坐在了梳妆台前,嬷嬷的手轻,能让皇后娘娘派过来的人都是些在宫中挽发挽了几十年的老嬷嬷,江沼的一头金冠插上,也前后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弄好了。
  江沼刚从那梳妆台上起来,门口匆匆地一阵脚步声,进来的却是刚成亲,新婚不久的江燃,江燃一进屋就见到一身盛装的江沼,顿时愣在了那,半晌才说,“也不知从哪里来的新娘子,竟能如此美,我还当是天宫里的哪位娘娘掉了下来。”
  这身嫁衣,可不是自个儿那身能比的。
  “二姐姐怎的回来了?”江沼诧异,这才新婚不过十日,怎的还跑回来了,江燃走过去,瞧着江沼羞涩地笑了笑说道,“母亲同意了的。”
  这母亲,唤的可不是江夫人,而是永宁侯府的侯夫人。
  江夫人瞟了她一眼,一时吃起了干醋,没好气地说道,“这养女儿就是白养,没啥图头,转个身,就是别人家的了。”
  江燃听出来了江夫人在生气,忙地过去便是一阵哄。
  江沼瞧着江燃抱住江夫人那般撒娇,心头似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一般,疼了疼,鼻尖突地一阵酸涩,虽说江沼将江夫人当成了半个娘,可到底也只是她的伯母,她有自己的娘。
  “大伯母和姐姐们先坐会儿,我去瞧瞧父亲和母亲。”江沼转身让素云陪着她出去,江夫人不放心,便让几个姑娘都跟上。
  江二将军和二夫人的灵牌供奉在江家的祠堂,江沼从芙蓉城回到江家后一直没去,便也是想等着这一日,她穿上了婚服,让他们看看她如今幸福的模样。
  如此也能安息了。
  江沼早就让素云将外祖母拖舅母她带来的那画,和当初在沈家老屋老管家给她的一卷画像都准备好了,此时过来,素云都拿在了手上。
  几个姑娘将江沼送到了祠堂外,便没有跟着进去,江沼从素云手里接过那画像,一人进了祠堂。
  祠堂里燃着灯火,日夜都未曾断过,火光映在那牌位上,每块牌位上的名字都能瞧得清楚,江沼上回来这里,还是江二爷和江二夫人的灵牌被送回来的当日,她跟着祖母一块儿进来的这里。
  那日她七岁,如今十八。
  相隔了十一年,期间她从未来过一回,那心结堵在她心口,堵了十年,直到在芙蓉城沈家老屋,才终于解开,彻底放下了。
  三姨母曾说,人死了,自个儿不知何为遗憾,只有那活着的人在替他们遗憾。
  江沼不知道母亲在死之前的那一刻,想的是什么,会不会后悔,但她知道父亲一定是悔了,才那般不顾一切的随着她而去。
  她曾怪过母亲抛弃了她,然就如皇后娘娘所说的那般,她不仅是她的母亲,她还是沈烟冉,她有她自己的人生和她自己的选择。
  一个人的心如何,自己又如何能控制,即便是狠着心来告诉自己不爱了,可以一辈子不见他,可以一辈子不同他说话,可,那心头到底还是爱着的啊。
  母亲爱着父亲。
  死前的那一刻都爱。
  最后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选择将自个儿作为那汤锅里的药引,为百姓做成了一颗定心丸,怕也是不想让父亲去背负人命在身。
  又或是,她厌倦了这样的日子,她想解脱。
  在她对父亲再也不存任何希望时,便想以那样的方式解脱。
  父亲给的爱给的隐晦。
  而母亲要的是全部。
  一个在悄悄地爱着她,一个以为他不爱她,日子这般熬着,谁也没有想过,生命突然就走到了尽头,还没意识过来,就再也没有了机会。
  原本以为的日子还长,殊不知不过眨眼的功夫。
  来不及说一声爱你。
  来不及说一声再见。
  花样年华的日子,谁又曾去未雨绸缪过,没有经过了那刻骨之痛,谁又学得会去珍惜自己在乎的人,珍惜曾经活过的每一天。
  所有的错过,均是发生在无意之间,才成为了一桩桩,让人如鲠在喉的遗憾。
  恐怕父亲从未想过,他和母亲会是这个结局。
  若是人生能重来,母亲未必就会走同一条路,父亲也当知道珍惜,可惘然于当下,谁又能从一开始就看透了那结尾,谁又能理智地避开人生每一个悲伤的路口。
  她和陈温是幸运的。
  都活着。
  都放下了心结。
  江沼跪在江晖成和沈冉烟的灵牌之前,将手里的画卷展开,一幅一幅地放在了灯火上,画卷上的每一笔,每一画,在执笔之时,两人的心头必定都是美好甜蜜的。
  只是那以后,谁也没有想到。
  既是彼此最美好的东西,便也一并都带走吧。
  江沼看着沈烟冉的牌位,轻轻地说道,“我依然以母亲为傲。”
  沈烟冉的灵位送回来的那日,她曾发誓这辈子不会同她一样,如今却也明白,没有人的人生会完全相同,她和沈烟冉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人,人生就怎会一样,然,江沼敬佩她,无论她是因为父亲,还是因为百姓,能进围城,能不畏生死,已让人敬佩。
  她尊重她的选择。
  经历过瘟疫后,便也知母亲当时是如何煎熬过来的,也知道那人言可怕到何种地步。
  江沼想,她是伟大的,无论是为了爱情还是医者之心。
  那画卷在火盆中彻底地烧了起来,红红的火光,红红的嫁衣,将江沼的脸色也映入了一片红晕之中。
  江沼瞧着火盆中江晖成和沈烟冉渐渐化成灰烬的笑颜,突地说道,“曾经你们说,不知我将来成为太子妃的那一日会是什么模样,一定会很漂亮,今日我便穿着太子妃的婚服,过来给你们瞧瞧,是不是如你们心头幻想过的那般模样。”
  曾经江晖成和沈烟冉很好奇两个孩子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是像江晖成多一些还是像沈烟冉多一些。为此两人还不轻不重的争论过。
  “沼姐儿眼睛想我。”沈晖成说道。
  沈烟冉不乐意,瞧了江沼一眼,笑着说道,“沼姐儿眼皮是外双,将军的是内双。”
  为此江沼回去特意照过铜镜,好生瞧了一番,如沈烟冉所说,她是外双,并不像父亲。
  那些曾经的过往,如今一回忆起来,犹如昨日,带了一股子的酸涩,又带着让人心疼的甜,江沼拨弄了一下那火盆边缘的画卷,搁了十一年告诉了他们答案,“旁人都说江家的二房的两个孩子,姑娘长的像母亲,少爷长的像父亲。”
  江沼的眼泪滴在脸庞上,嘴角却笑着,“父亲、母亲,我和焕哥儿过的都很好,安息吧。”
  她和江焕都过的很好,并没有因她和父亲的缺失,而落寞,也没有因为没有了爹娘而受到欺凌,身边的人将她和江焕照顾的很好。
  江家的每一个人,沈家的每一个人,宁家表哥,还有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待她很好,从七岁到十八岁,十一年的时间,他们将她照顾的很好,焕哥儿亦如是,并没有因为没了爹娘而从此沉寂,反而是一脸阳光。
  以后的日子就让他们自己来走。
  江晖成和沈烟冉陪伴了她七年,身边的亲人又陪了她十一年,余后的人生,她便将自己交给太子,两人一同度过。
  江沼抬头,抿了一抹微笑,说道,“他对我很好,请父亲母亲放心。”江沼说完,对着江晖成和沈烟冉的灵位磕了两个头,便也当作成婚时的拜礼。
  屋内的灯火燃的亮堂犹如白日,外头的夜色却不知不觉得深了,原本是几个姑娘陪着江沼一同过来,就候在祠堂的门前,此时却没见了踪影,只余了一盏灯火搁在了那门槛边上。
  江沼再直起身时,便擦了脸上的泪痕,退后两步,最后瞧了一眼那灵位,火盆里的几幅画儿已经彻底燃化成了灰烬,江沼这才提着那裙摆,转过了身,刚转身眼角只瞧见了一抹黑红色的影子,突地就被一张红色的盖头从头罩了下来,什么也瞧不见。
  接着一只手便被擒了去。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温度,江沼又怎会不知道是谁,心头猛地一震,怎么也没料到陈温会此时出现在这儿。
  “陪我再拜一次。”
  陈温见她不动,轻轻地拉了一下她。
  若是同旁人成婚,还有拜堂这一说,然而嫁进皇室,并没有这一环节,一国储君,将来天下的主子,谁又受得起他的一拜。
  江沼蒙着盖头,不知道陈温是如何拜的,只知他的手轻轻地按住了自个儿的后脑勺,拜的那两下,当时对着江晖成和沈烟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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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还是没写到,先交代了父母这里,明天吧,明天大婚,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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