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绮伸手拍了拍阿修的肩头,
    “牟少爷说的很对,此事你并无过错,乃是对方的不是,你并没有甚么可道歉的!”
    阿修闻言流下泪来,
    “先生!”
    韩绮却是又伸手拍了拍牟彪的肩头,对他微微一笑道,
    “不过……先生却是错了……”
    见牟彪诧异的瞪大了眼便笑道,
    “先生原以为你性子顽劣,不堪教化,如今看来你也是个有侠义心肠的好孩子!”
    牟彪长这般大,却是从未被先生称赞过,闻言不由立时红了脸,抠着脑袋吭吃吭吃半晌才挺胸道,
    “小……爷……那个……学生我……自然是好的!”
    韩绮笑着点点头对他道,
    “那……明日还是早些来书院吧!”
    牟彪点了点头,
    “唔……知道了!”
    二人在韩绮的目送下离去。
    待到第二日一早,牟彪早早的起了身,背着书袋到前厅里用饭,牟斌很是诧异的看着小儿子,
    “今儿老八怎得这般早?”
    牟彪白了自家老子一眼,埋头稀里呼噜的喝了大半碗粥,
    “不是爹您让我去书院的么,现在又来问我!”
    牟斌闻言更是稀奇,
    “老子说话你几时听过,现下倒来装乖了!听说你昨儿在书院里连干了两场架?”
    说起这个牟彪一脸的得意,
    “那是……您儿子我……是谁,那书院里没几个能打的,小爷我上去都是一拳一个!”
    牟斌听了直叹气,
    “老八啊,你还是收敛些吧,再这样打下去,便是你老子有天大的脸面,也没人敢管教你了!”、
    牟彪听了却是将手中的碗往桌上重重一放,
    “胡说!韩先生便肯要我,她还说我打得好呢,让我今儿早些过去呢!”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
    “这位韩先生何故如此与众不同?”
    牟彪不屑的环顾一脸吃惊的众人一眼,
    “你们懂甚么叫侠义么!”
    说完伸手抓了两个大肉包子,想了想又抓了两个要往怀里塞,一旁伺候的嬷嬷忙上来阻止,
    “我的八少爷哟,就这么塞进去,您这身衣裳还要不要了?”
    说着取了个食盒过来给他装了几个放进去,牟彪便得意洋洋的提着走了。
    那牟虎仍做了车夫送了他到书院,却是对牟彪道,
    “八少爷,小的今儿跟着您一同进去吧!”
    昨儿他被关在了外头,任是他咣咣的砸门,那守门的老苍头就是不肯开门,牟虎无奈只得在外头马车上守了一日,今儿可不能让那老苍头再把自己关在外头了!
    里头牟彪闻言却是半晌没出声,之后才扬声道,
    “不用了,你就给少爷我赶马吧,少爷我自己寻了一个书童!”
    牟虎听了立时急了,
    “少爷不要我了么?小的还要进书院护着少爷呢!”
    牟彪白眼一翻道,
    “有甚么好护的,那书院里的都是些没用的小白脸子,一个个还禁不起小爷的一根手指头,你不用进去了!”
    这厢到了书院门前却是不进去,往右一拐进了旁边的胡同,那院子里果然一帮子孩子正在洗漱,预备着出门寻活计。
    “阿修!”
    牟彪立在门前大叫了一声,阿修应声出来,
    “牟少爷,您寻我有事儿?”
    牟彪道,
    “小爷我今儿也没书童,你再来顶一天吧!”
    阿修闻言先是一喜,继而摇头道,
    “阿修乃是身子残缺之人,去了书院让少爷被人笑话,还是选别的人吧!”
    牟彪几时被人这般抹过脸,闻言不由大怒,
    “你敢不去!”
    却是伸手一把提了阿修的领子,便将人给拖到了外头,
    “小爷让你去,你就要去!”
    一路拖着阿修到了大门里头,刚要跨步进去,后头的牟虎提了食盒下车来,
    “少爷,这个忘带了!”、
    阿修见状忙伸出少了半截的胳膊,将食盒挎在了肩上,守门的江五一看却是眼皮子一翻,拦道,
    “书院里不能带食盒!”
    这是学圣人之道的地方,又不是吃饭的酒楼食肆。
    牟彪闻言眼一瞪刚要发作,阿修见状忙劝道,
    “少爷,时辰快到了,再不进去就迟了!”
    牟彪这才歇了气,打开食盒,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又往阿修嘴里塞了一个,怀里再塞了一个,瞪着江五道,
    “现在成了吧!”
    却是不理江五便拉着阿修大步进去了!
    如此这般,牟彪竟在书院里一呆便是一月,虽说仍是桀骜不驯,时常惹事生非,动辄便同人以拳头说话,但总归还是肯端坐在学堂里读书了。
    牟斌见状那是老怀大慰,对卫武笑道,
    “令夫人能将我那顽劣的儿子管教的服服帖帖,果然是教导有方啊!”
    卫武听了嘿嘿直笑,心头暗道,
    “这也就是绮姐儿了,换了旁人都不成!”
    原本依着牟彪那小子的性子是不会在书院里老实读书的,可也不知怎得被韩绮忽悠着去那院子里自己做了先生,他自己都成先生了,如何还不好好读书?
    韩绮先是让他教那帮孩子们练拳,牟彪自然是欣然应允,之后韩绮又称自己事多太忙无暇教孩子们练字了,就请牟彪给一并代劳了。
    以牟彪肚子里那点墨水,自己尚且不够用,如何能教人?
    只他在那院子里同一帮孩子混久了,因着拳脚功夫引得众人对他很是崇拜信服,现下韩绮问起,他如何肯向人承认自己能武不能文,是个粗鄙的武夫?
    又韩绮告诉他,若是他不成,便要另寻一个学问好的师兄来代替,牟彪闻言生怕自己在孩子帮里的老大地位不保,忙拍着胸脯同韩绮保证道,
    “我能……我能教……先生放心,我必能将他们教好的!”
    韩绮得了他的保证,便放心将事儿教给了他。
    只牟彪大话吹出去了,这是收不回来了,便只得现学现卖,当日里在书院里学了新字,背了新文章,午后便拿去教别人。
    幸得那帮孩子本就不识得字,牟彪再混也是官家子弟出身,这字儿也比他们识得多些的,因此竟是如此让他现学现卖,给糊弄了过去。
    牟彪如今是越教越上瘾,越教越得趣,很是抖了一把让众人崇拜仰慕的威风,每日里想着自己那帮子“学生”,便是再不肯睡懒觉逃课了,却是早早的去书院,好好的听课,末了回家还要挑灯夜战,自己先备好“教案”,生怕被人瞧出了纰漏,失了先生的威风,到了后头自己学出趣味儿来了,又嫌书院里先生教得太慢,自己没东西教人了,便嚷着要家里再请一个先生,专在夜里教他功课。
    牟斌见状那是大吃一惊,暗自同自家五姨娘商量,
    “这个……不会矫枉过正了吧!这小子的性子转得也忒快了吧!”
    五姨娘却是欢喜不已,
    “老爷,这可是好事儿,我们家小八如此勤奋,再这么读上几年,说不得还能下场,给您考个状元回来呢!”
    牟斌听了嗤笑,
    “状元……想得倒美哟!我们牟家八辈子都没出过一个读书人!”
    五姨娘闻言嗔道,
    “老爷怎得这般瞧不起我们家老八,说不得这几代人的文运就在他身上呢!”
    牟斌听了却是往那儿一躺笑道,
    “老子也不求他当甚么状元,能不给老子惹事,以后安安稳稳的谋个差事,便已是烧高香了!”
    只他却不知,自家儿子倒是没成那文状元,以后却是捞了一个武状元回来,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却是人人都当牟彪那小子被韩先生管教的走上了正道时,却有这一日,韩先生告了假没有来书院,牟彪一打听竟是先生身子不适,告了假在家中养病呢!
    阿修听了便对牟彪道,
    “少爷,小的兄弟姐妹们都蒙先生照顾,一直无以为报,如今先生病了,我们去家里探望先生,伺候伺候先生汤药吧!”
    牟彪闻言深以为然,点头道,
    “先生那身板儿一看就不好,想来是平日里吃穿太节俭了,小爷我带些好东西去给她补补身子!”
    说罢先叫了牟虎回去,
    “回去告诉我姨娘,就说是小爷的先生病了,让她把库里的好东西都搜出来,甚么人参鹿茸阿胶之类的有多少拿多少出来,不许她抠搜,失了小爷的脸面!”
    牟虎听命去了,回去报给五姨娘,五姨娘便笑道,
    “先生教导我们家八少爷劳心劳力,还未及感谢,如今又病了,自当奉礼探望才是!”
    说着果真将家里的好东西都给搜罗了一通装在车里,又给送到了书院门前,等到牟彪下学,便带着一车子补品和一车闹闹嚷嚷的小孩儿一起去了韩先生家中。
    韩先生家如今还在梧桐巷子里住,那内城的大宅子还要粉刷修整,专等着夏日一过,秋日再搬进去。
    马车到了梧桐巷子卫府,卫武正在家中,听得长宁禀报,便亲自出来见客,牟彪这厢领着众人进来,大摇大摆的与师公见礼,
    “师公!”
    众人齐声躬身行礼,卫武笑眯眯受了礼请了他们入厅中就坐,对众人道,
    “这几日天气炎热,你们先生有些受不住暑热,晨起时头昏不适便告了假在家中,小病而已,倒是让你们如此兴师动众过来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