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过神来,便听见里面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约莫是二人商议过七皇子的事,准备给他一块封地,遣他出京,不过出京之后会发生什么就难说了。
    议完事,帘子一掀,姜姒便看见萧纵出了来。
    当朝天子亲自到臣下的家里探病,是何等的殊荣?府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有些惊讶,待要送萧纵走的时候,更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
    可偏偏,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了姜姒的面前。
    萧化凡也不认得萧纵,他在檐下看见姜姒出来,柱子挡着了萧纵的身影。
    他跑了过来喊一声“干娘”,笑着一转眼,就看见了同样扭头过来看的萧纵。
    萧纵的脚步,一下顿住了,他森然的目光从姜姒身上掠过,然后落回萧化凡的脸上:“干娘?”
    萧化凡只觉得这人有些面善,不过到底没见过,似乎疑心自己闯了祸,就往姜姒的身后躲,又喊了一声“干娘”。
    姜姒这会儿手脚都冰冷了,道:“是臣妇收养的可怜孩子,母亲去世,因与臣妇投缘,遂喊了臣妇一声干娘。”
    心头种种疑虑压下,萧纵没有再问,只是又看了那萧化凡一眼,才离开姜府。
    才出了姜府大门,萧纵脸色便阴了下来,问身边掌事太监道:“去查那孩子底细,另一则慈宁宫那边盯紧了,若是太后有个什么动静,必要报给朕。”
    第一零五章 风雨长
    庭院深深,芳草早衰,四下里瞧着也是惨淡模样。
    萧纵走后,姜荀沉默了良久,看见外头一片凄冷景象,灰黄的一片,不由道:“碧痕,关了窗吧。”
    正收拾着屋内药碗的碧痕顿了一下,依言过去将窗合上,才返身回来就瞧见姜姒进来了,下意识就喊了一声“四姑娘”。
    姜姒微怔了一下,不过也没介意,她心里有些乱,可是在看见姜荀模样的时候,又隐隐然明白了什么。
    “堂兄……”
    她还没开口说什么话,姜荀便道:“他看见化凡了?”
    “……是。”
    姜姒不曾想,姜荀如此地料事如神,到底是料事如神,还是有心算计,到底已经是分不清了。
    姜荀似乎并不很着急,他叫姜姒坐到自己身边来,用枯瘦的手掌抚摩着她的发,然后碰着她额头,弯唇笑道:“我曾言,要成一朝宰辅,护你个平安。如今我成了一朝宰辅,却护不得你了。想来,还是叫那小谢相成了真的谢相,怕才能叫你这一生平平安安……”
    话里透出来这一等看破生死的味道,姜姒听明白了,眼前也忽然模糊了一片。
    她道:“已经叫人去徽州请庄先生回来,堂兄不过是老毛病犯了,谢乙哪里有堂兄靠得住?”
    这话若是叫谢方知听见,必定要跳脚的。
    姜荀一想那场面便觉得有点意思,咳嗽两声,只戳着她脑门儿道:“原是我不大了解此人,不过如今看来,连谢乙都靠不住了,天底下还有谁可靠?不过瞧着你这样舍不得我……咳咳……咳……”
    话说到一半,便又开始咳嗽。
    这一回猝不及防咳了满手的鲜血出来,姜荀自己波澜不惊地用绸帕擦了手,才续上方才的话,道:“堂兄还护着你呢。”
    姜姒心中那悲怆忽然像是晕染开的水墨,再也止不住地漫散了开去。
    彼此心里都知道的,可偏偏还存有那样小半分的希冀,有转机也不一定呢?
    姜荀原是不相信命数的人,不过如今也由不得他不信了。看着紧闭着的雕窗,姜荀忽然道:“姒儿,现在我想见见谢方知,你叫他来。”
    叫谢方知来?
    姜姒望着他,他只朝她点了点头。
    姜荀不说自己到底为什么去叫谢方知,只说要见谢方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