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自昏迷中醒来,海玄环视四周,室内一片昏暗,只能靠窗户外路灯照进来的馀光勉强辨识四周,洁白的油漆斑驳不堪、泛黄,墙上长满壁癌,看起来是间年久失修的民宅
  手被反绑,双脚也被绑着,不过幸好没被固定住,该庆幸吗?如此想着,海玄驱使着仍痛得发晕的脑子动起来,先是吃力的坐起身之后缓慢的挪到墙边靠着,忍不住咒骂「马的…痛死了…」
  摇摇欲坠的房门伴随着「咿呀~」声被打开,薏伊一身黑衣来到海玄面前「哎呀?已经醒啦?」
  「啊…多亏了你,让我体验到了这辈子恐怕都感受不到的痛」强做镇定,海玄不示弱的回嘴
  「那可真是抱歉了」薏伊走上前「平常都是用包了布的石头敲的,但没办法…你临时来访」伸手剥开海玄被血与水沾湿的头发探向耳后「玻璃杯碎时,碎片扎进头皮里囉!你瞧…在这呢!」指尖传来一小片尖锐硬块的触感,薏伊用力一压
  碎片往更深处里扎,疼痛感顿时袭遍全身,海玄紧咬着牙不发出一丝哀号,额头痛得冷汗直流
  「唉呦?真有骨气」薏伊堆满笑容的扳动碎片搅和着「不会叫的猎物可是很无趣的呀…快叫呀!」
  剧烈的刺痛感翻搅着伤口,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感受到了玻璃碎片刮到头盖骨的感觉,无法在继续忍受,海玄忍不住吃痛出声
  满意的松手,薏伊静静看着海玄大口喘气的样子,脸上尽是满足
  待疼痛感稍微得到缓解,海玄断断续续开口「小欣…国中时的那张照片…里面那个高中生简翊君…那是你吧?」
  「答对了!」薏伊摸着海玄的头表示奖励,旋即抓着头发将整个脸强迫拉起,凑上「但没想到…认出我的人竟然是你而不是小伊…」
  顺势瞪向眼前的人,海玄藏不住怒气「别在用那个会令他痛苦的名字叫他了」
  「这么护着小伊,可真是令人嫉妒呀…明明是我比较早发现他…小伊…他是我的…」
  「真可怜…」海玄露出悲伤且残酷的笑容「你…只想佔有他,让他活在过去。而我…选择带他离开过去…」
  「你懂什么?」发了狂似的,薏伊松开原本抓着头发的手,转而捂着海玄的脸用力往墙上推
  重力加速度,海玄的后脑勺狠狠撞上墙面,疼痛与晕眩感同时扩散,眼前突然一片黑
  松手,薏伊偏着头一脸不解「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认出我来呢?」
  「我…拜访过佳欣的寄养家庭,听尹叔提起佳欣的过去,虽然他知道的不多…但名字、照片、你工作室里的乾燥花…一切的一切过于巧合…」强忍着晕眩感伴随的呕吐感,海玄将头往墙上靠,调整呼吸试着减缓不适「直到刚才看见那隻明明是黑白宾士,却名为柿子的猫,我终于确定了…你,就是简翊君。而尹叔提起的那种花…叫麦桿菊是吧?花语是『永久不变』…你至今依旧爱着他吧?」
  「没错…爱得无法自拔…甚至恨之入骨,因为…我是女的,根本无法接近他…那种明明就在身边,却无法触碰、无法告白撕心裂肺的感觉令我疯狂…」薏伊语气急促,表情疯狂
  「我懂…那种锥心的痛,如针刺伤般,一抽、一抽的刺进心肺深处…」
  打断海玄,薏伊的手再次摀上海玄的嘴抓住双颊「你懂什么?已经接近他身边的人懂什么?」一个使劲拉起海玄的头再往后压,头盖骨碰撞墙壁的闷响回盪在空旷的房间里
  再次抓起海玄的头准备往墙上压之际,房外传来细微的铃鐺声响
  松开抓着海玄双颊的手「来了吗?等会在回来处理你」薏伊说完,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等…等等…」即使呼喊,对方也没回头,究竟是谁来了?小欣?警察?不安的恐惧感逐渐蔓延,无法动弹的海玄只能不断的乾着急
  阔别十六年,再次回到曾经居住成长的地方
  这里,没有欢乐的回忆,有的…只有阴霾与恐惧
  一脚踏进围墙铁栏杆,继父与母亲最后的身影浮上脑海。闭上双眼、紧握双手,即使害怕也必须克服,十六年前无法救下任何人,十六年后的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救出海玄,因为自己…不能再是以前的自己
  缓和逐渐急促的呼吸,至少…此刻不能倒下,身与心全神贯注,佳欣伸手推向曾经熟悉无比的大门,铃鐺伴随门的摇动发出一连串清脆声响
  大厅的摆设如同时间暂停般原封不动,路灯微弱灯光下,窗旁多了两、三个小型鱼缸并列,鱼缸里空荡荡的,只馀下些微的鱼腥味
  桌上一盏蜡烛独自燃烧,火焰之下影子摇曳颤动着,如同映照内心的不安一般。蜡烛旁放着一只手提宠物笼,佳欣小心翼翼走上前,往宠物笼里探
  「你再找牠吗?」
  前方突然传来说话声,佳欣吓了一大跳。抬头,蜡烛光外,人影手里拎着什么东西
  「没想到你真的为了方海玄而来」人影没有移动,只是将手往前伸进光里
  一隻骨瘦嶙峋的黑白宾士猫,因为背部脖子的皮被拎着抓起而压迫到喉咙,痛苦的张嘴露出舌头
  「你是…简薏伊?」
  没有回应,佳欣紧皱双眉「放开那隻猫,牠很痛苦你没看到吗?」
  「哦?很痛苦是吗?」薏伊拎着宾士猫来到蜡烛照射得到的地方,提起手上的猫面向自己「真好呢,柿子…小伊在为你担心呀~羡慕死我了!」
  听见熟悉再不过的名子,佳欣惊讶「你到底是谁?」
  「我是简薏伊没错,但究竟是谁…你如果不快点想起来,痛苦的可会是柿子喔」
  知道自己曾帮猫取名为柿子的人,除了尹叔跟海玄,也只有当时的那名高职生…
  原来跟自己的过去有着相同的名字不是偶然…佳欣藏不住怒气大吼「简翊君--!」
  「啊~你终于想到了呢」薏伊上下晃动着手上的猫「小伊你呀,比方海玄迟钝呢!他可是凭名子还有照片跟花就猜出我了喔」
  看着宾士猫不适的痛苦挣扎着,一股怒火油然而生,佳欣动怒「快放下你手上的猫」
  「比起好不容易才相认的我们,你更重视这隻畜生吗?」
  「没错,对我来说,人比猫狗不如」
  「枉费,枉费我为你做了那么多」薏伊狞笑了起来「你知道吗?严富义现在躺在医院里喔!那个撞死你外婆的严富义,现在应该食道内脏灼伤、器官逐渐衰竭、肺也慢慢的纤维化中吧?光听就觉得痛苦,哈哈…哈哈哈…」
  「你…为什么连这种事都知道?」佳欣不解,他以前虽然曾说过外婆死于车祸,但并没有提起肇事人是谁
  「因为我深爱着你呀!爱着你,所以调查你所有的一切…但你此刻却…只关心着这隻畜牲」薏伊说着,表情越来越狰狞「明明只是隻畜生」手一甩,宾士猫瞬间飞出去撞上墙面后滑落地板
  「你…」来不及阻止,佳欣着急想跑上前查看猫的伤势之际,头上传来冰冷的金属触感
  「停下动作」
  短暂停顿,佳欣露出笑容「你下不了手的」
  「没错…对你我是下不了手,但对牠呢?」
  异样的冰冷感消失,随着枪口对向宾士猫,同时,佳欣快速上前。板机扣下,枪声响起,鲜血汩汩流下
  轻轻的抱起宾士猫安抚,明明是隻成猫,体重却轻的可怕,半瞇的双眼聚焦在佳欣身上,眼底尽是恐惧与不安
  『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吗?』温柔的将猫搂进怀里,脸庞靠上宾士猫身体「没事了…你要撑住,我一定会救你的……所以,你一定要坚持住…」温凉的体温传向脸庞,泪水忍不住落下,手里的猫已经逐渐瘫软无力,陷入了昏迷
  「死了吗?真可惜啊…我可是很不捨的」薏伊冷眼看着这一切「毕竟这隻猫跟你家的猫可是师出同门呢」
  转过头怒瞪眼前的人,佳欣无法抑制怒火「什么意思?」
  「就像字面上的意思」薏伊笑着回应「我记得有三隻是吧?!你认养了一隻…」指着佳欣的食指转向自己,露出笑容「另外两隻我领回家了喔!哈哈…感谢我吧!我可是给了牠们一个家喔」旋即一脸失落「但只剩这隻喔…另一隻叫什么来着?啊啊!《胡椒》是吧?」
  胡椒…?听见薏伊再次提起熟悉的名字,佳欣只感觉怒火中烧「是你对吧…我以前饲养的猫狗都莫名的消失了,是你做的对吧?」轻轻放下手中的宾士猫,佳欣愤怒想起身,却是一个不稳又跌坐下去
  「谁让你替猫挡子弹呢?真让我羡慕…」薏伊来到佳欣身边蹲下,食指轻触右腿被子弹贯穿的伤口「要是你也能对我如此温柔…那么我就不必杀那些畜牲了」
  「开口闭口都是畜牲…你的话让我不爽到了极点」咬牙说到,佳欣护着身旁的宾士猫,一脸警戒
  食指往伤口重压下去,薏伊满脸期待着佳欣的哀号,而佳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对那隻猫已经没兴趣了,你不必如此警戒。话说回来,你知道胡椒后来怎样了吗?我呀…用橡皮筋…」
  啪!
  一个巴掌打断薏伊的话,佳欣一脸哀伤,泪水在眼眶打转、滑落「够了…我不想听你虐待牠们的过程,我只知道…此刻的你比畜牲还不如…虎毒不食子,而你却连自己的表弟都杀…」
  「是吗?」一脸受伤的,薏伊站起身「那么我也该回里面做些畜牲不会做的事情了」
  「住手…你想对海玄做什么?」看着薏伊的背影,佳欣出口阻止
  「我之前做什么,今天就做什么」
  「别对他出手」
  停下脚步,薏伊冷冷开口「你越是护着他,我就越是想伤害他」转向窗旁抱起空鱼缸回到佳欣面前「为了预防你来妨碍我,我就暂时废了你的脚吧」
  鱼缸自上方砸下,同时,佳欣侧身弯腰护着昏迷的宾士猫,击中右小腿的鱼缸破裂,碎片呈放射状飞溅
  抬起脚往佳欣小腿踩去,残留腿上的碎片,随着鞋底的压力压破布料往皮肉里刺「对不起…小伊对不起…」
  『还可以忍…这种痛跟那时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咬着牙,额头因为疼痛而冒出了些许冷汗
  伴随着薏伊疯狂的道歉声,小腿传来一阵碾压感,左右扭转的,碎片硬生生的挤压进肌肤里
  再次抬腿,薏伊满意的笑了「这样…你就无法妨碍我了吧?」伸手轻摸佳欣,弯腰在他头顶烙下一吻后说到「放心…脚若是废了,我会照顾你的」留下狂笑声后,转身离去
  待薏伊远离,佳欣坐起身「自以为是…谁希罕你的照顾?不过是点小伤而已…」
  双手撑着地板站起身,佳欣弯腰将猫抱起,一拐一拐的走到桌旁,轻轻的放进手提笼「抱歉…等一下就带你去看医生,你一定要撑着等我…」
  转身看向长廊内侧,那么会在哪间房间呢?她只有一个人,不可能将人搬上楼,虽然疼痛感可以忍受,但右脚却有点不听使唤…不过还好枪伤是打中外侧,出血量不至于太过严重
  一把抓起沙发上沾满灰尘及褐色斑点的蕾丝布,佳欣将右腿的枪伤绑起加压止血,踉蹌的一步一步缓慢向前
  「海玄…你可要好好的给我活着啊…」
  ※※※※※※※※※※※※※※※※※
  闪烁着警示灯,大批警力来到登记在简薏伊名下的透天厝,屋前,蓝色audiq3独自停留
  跟着铭哥一起下车,胤昇马上注意到眼前的车「铭哥,那不是海玄的车子吗?」
  顺着胤昇所说的方向看去「糟糕」咒骂了一声后,铭哥三步併两步跑到大门前
  「快破门」
  跟在铭哥身后,胤昇不解「怎么回事?」
  「方海玄有危险了」铭哥回应并解释到「简薏伊喜欢尹佳欣,但尹佳欣害怕女性对吧?她是那种由爱生恨的人,而方海玄跟尹佳欣最近感情不错,他又自己送上门,这根本就是自杀行为」
  铭哥才说完,前方传来门打开的声音,拿着手电筒小心翼翼进入,铭哥仔细巡视一楼有无异样,走到墙角旁,碎成片片的玻璃杯以及些许血滴散佈地面,身手招来胤昇
  「看来转移地方了」
  「这血是?」
  「恐怕是方海玄或是尹家欣其中一位的」铭哥回应,让胤昇看了下手上的手机「刚刚开始打到现在,两个人的电话都打不通」
  「两个笨蛋,竟然自己跟犯人见面,到底再想什么?」
  此时,家豪由楼上下来,来到两人身边「看来简薏伊确实是犯人没错」带着白色手套的手递出一本笔记本
  接过本子,胤昇打开翻阅,铭哥也凑上前观看
  趁两位前辈看笔记本的过程,家豪继续说到「而二楼有一间类似书房的房间,里面有一隻泰迪熊及裁缝用具,还有遗留下的棉花跟巴拉刈农药」
  抬头看向家豪,胤昇问到「那么人呢?」
  「不再了」家豪摇头「登记在简薏伊名下的toyota86也已经不在车库里了」
  「糟了,阿胤走,我们去追人」丢下这么一句话,铭哥已衝出屋外
  「家豪,这一边麻烦你们了」
  「没问题,追到车的话再连络」
  坐进车里正要离去之际,无线电传来声音「刚刚有人报案,郊区的村庄传出枪响,请线上巡逻人员到现场查看,位子在于……」
  听完报告,两人先是对望一眼后
  「马上前往现场」铭哥说到「那是十六年前那起案件案发的村庄…」
  「在尹家欣老家吗?」胤昇念着,又说「铭哥知道路吧?」
  「当然,记忆犹新」
  「带路,麻烦你了」
  「没问题」铭哥回应后靠向无线电「请移动到方才所说的那个住址,泥鰍人恐怕就在那里」
  接获指示,各地区巡逻警车纷纷鸣笛赶向指示地点
  「到现场后等待指示,随时可以攻坚,若严富义的妻子所说的是真的,那么唯一的一发子弹已经在刚刚击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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