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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远离开后,明谨也没在湖泊久待,而是走了跟对方相反的路,回自己居所,但她一直在想一件事——她的父亲是否还待她如她母亲还在的那些年,还是如四年前一样,为了权力争斗不顾一切,伤她至深。
    可她很快发现这个问题毫无意义,因为她永不会像年幼那样对自己的父亲无限崇拜,无比信任。
    他们之间隔着的不单单是政见上背离的思想,更是尸横遍野的血腥。
    那么哪个问题才有意义呢?
    “他也说了区区一个没有实权且被朝廷限制的宴王不足为虑,那为何还让对方过了赐婚明路,一个在政治上毫无作用的女婿,唯一的好处也不过就是一个皇族贵戚的头衔,对其他世家也许锦上添花,可对于高祖钦此世袭罔替的三公府之一的谢家反而如鸡肋一般,也对入阁部掌握大权的他有弊端,容易惹皇族跟其他阁臣猜忌,他理当无比清楚这个事实——这个婚约从利益上讲其实对他无益。”
    她其实很清楚自己的价值,不管谢远是否对她有父女之情,作为他唯一的嫡女,她的婚姻具备极强的联姻价值,别说一个宴王,便是更高的好处也可图谋。
    谢家跟谢远之女这两个出身让她配得起这样的价值。
    “不可能是因为我对他无用,随意打发出阁,那就是....他本身就需要这一场赐婚,跟婚姻的长久利益无关,只跟它的当前有关。”
    赐婚最终会无效,可在它无效之前是有作用的!
    明谨分析之后,得出了唯一的可能。
    “他真正的目的是拿宴王当诱饵,先顺从宴王的赐婚,然后诬陷谋反,把人弄进监察院,再通过这样的处境逼迫宴王求助背后的人——是了,没有实权的人根本无法威压谢家,也无法动摇君王,更不可能让他有胆气对我出手,甚至赐婚后公然羞辱于我。”
    “父亲的目标是幕后那个人....是让对方显出身份,还是本就知道对方身份,却想让对方暴露在朝堂之上,所以引入监察院?”
    其实四年前她就隐隐察觉到自己父亲似乎一直在与人争斗,她也曾质问,但后者冷漠以待,她又切实找不出痕迹,反而看到了父亲争权夺利的实际利益结果,这才心灰意冷。
    可现在看来,这个人如果切实存在,反而证明她父亲跟这个人的争斗已经到了水火不容,将摆上台面的程度。
    或许这也是她被传召出来的根本原因。
    明谨的思维很快扩宽到整个朝堂,包括阁部跟监察院,以及宗室。
    一个宴王的确可以引动如此大的风波。
    “如果幕后之人不出手,宴王必以通敌罪论处,自保之下咬出对方,如果要出手,就等于暴露自己....”
    明谨不得不承认她的父亲的确狠毒。
    现在就看他的对手会用什么手段解决这个局。
    不过这对她是有好处的。
    明谨目光微闪,见芍药进来,嘴巴微动,正吩咐对方喊人来,她要开始监察关于宴王的动静,不管是针对他的调查是否有相关人插手,又或者有谁企图救援,乃至朝堂文武百官的反应,这些都需要庞大的情报支持。
    芍药尚不知虚实,只应了要出去联系暗人,却忽然被明谨喊住了。
    “等等。”
    “姑娘?”
    明谨眉头紧锁,手指敲着桌子,刚刚她一动念,却马上想到她的父亲已然知晓她手里的人马,他显然是不愿意自己掺和这场战争的,因为他是一个极端固执的人,四年前不允许的,现在也一样,否则跟她言明就是了,何至于两父女之间彼此试探戒备。
    既如此,她就不能动用天狗他们,暗卫又不能用。
    “不动了。”
    “欸?”
    明谨淡淡一笑,“没那个本事就不冒头了,乖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这世上不会有人一直惯着我,包括父亲也一样。”
    四年前的教训尤历历在目。
    想起抄家灭门后的惨景,想起她回府质问却被羞辱的经历,明谨眼底的光辉无限内敛,最终归于平静。
    她已不是当年的天真小女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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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三日,花响楼大荒奸细一案牵扯宴王之事就通传了整个都城,,自然也蔓延到了各道州城,但关键还在于朝堂跟民间。
    朝堂之上,宗室跟百官尤为谨慎,既不想过分维护一个王爷,触怒当今君王的权威,又不敢让一个近血王爷蒙受冤屈,尤其是宗室,他们本身是站在皇权那边的,但自古皇权内部的争斗尤为厉害,当年高祖就曾直接言明——若为王族,自当明白但凡族中存在两人既分高下,若超三人便有争斗,若百人千人,必成战争。
    宴王日子过得太好,其他宗室不乐意,宴王真要挂了,其他宗室也不愿意。
    君王之下,宗室同气连枝,保持整体战力,免得兔死狐悲,这是一种权衡之术。
    现在,它要被打破了。
    朝堂热闹,监察院压力极大,四处搜查,都城世家谨慎小心,尤其是往常曾跟宴王来往密切的,更是如坐针毡,尤其是已经有人开始被传召,而诸青楼女子也被传召了好些询问....
    奇怪的是朝堂之上竟无人提及不久前的赐婚。
    “其实也不奇怪,中立的那一派,谁也不得罪,因为提它的唯一作用就是拉父亲下水,有可能让这个案子更复杂,更难以处理,不利于安定局面,且拉父亲下水,也等于让自己也跟着下水,违背了他们原本的政治立场。而想对付父亲的那一派,自然乐意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攻击父亲,可问题在于这门婚约是君上赐婚的,非父亲谋求,父亲也从未回应过,他们提起这个婚约最先针对的反而是君上,这本就得不偿失,所以导致了朝堂之上无人提及,仿佛等君上自己表态的局面。”
    书房暖阁之中,一大早,明谨竟主动拷问谢之檩这个政治命题,后者惊愕之后谨慎思考,最终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谢之檩是聪慧并且敏感的,隐忍的天性让他更善于思考,这是好处,但坏处也是缺乏进攻性,不够强势。但还没成长入仕之前,大抵是好处多于坏处。
    明谨捏着温暖飘香的茶杯,整个人都被边上煮茶飘出的茶气怀抱似的,她静静听完了,却不做评价。
    她也在等,可奇怪的是她并未等到有人对宴王出手。
    莫非那位幕后之人爱惜羽毛,不肯相救?
    可瞧着宴王那等渣滓绝不像是会任命的人。
    她隐隐觉得幕后之人在憋一个大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