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的答案是顾承泽。所以他给张秘书递上了那份奇怪的求职简历。
    但现在他好像有一点点后悔了……不是后悔跟了顾承泽,而是后悔时间太长,他应该及时止损,不要那么贪心。
    顾承泽是一块品相良好的蛋糕,哪怕曾在靠近时闻到一点腐朽的味道,也还是尝过才不至于后悔。
    一家人哭做一团。
    顾承泽站在门外,有些迷茫。他好像理解不了宁修和父母的感情,即便感到难过,也仅仅是因为宁修的病情。家人之间的感情是这样的吗?
    我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对?
    顾承泽年少时希冀过母亲的关爱,稍微大一点就不会了。在他心里,血缘意味着继承资源的资格,他因为血缘能够继承顾家,顾承安也因为血缘能够与他竞争。
    这一家人体面,哪怕哭泣也是克制的,只有眼泪和低语。
    宁修说:“我之前立过一份遗嘱,我现在想修改它。”
    宁修自己就是律师,写遗嘱做公证都很容易,这份遗嘱被他早早地拜托给了同行,但要修改也是很容易的。
    宁父宁母说:“遗嘱……”
    他们并没有想过这件事情。
    但宁修是个律师,偶尔会谈论到这方面的事情。再加上以往的熏陶,他们自己也为了防止意外写过遗嘱,所以遗嘱这件事本身并不会让他们过度悲伤。
    宁修说:“我改一下吧。”
    然后宁修就当着父母的面,修改起遗嘱了。
    这次晕倒之后,宁修的眼睛就不太好了,也不知道跟他成天看电视剧有没有关系。
    他没有办法在电子产品上面修改遗嘱,因此把之前的遗书打印了出来,拿了一只笔趴在小桌板上涂画画。
    宁修的父母不想让自己影响到宁修,因此主动离开。
    ——他们一下飞机就到医院里来了,现在又累又困又饿,也该休息一下了。
    宁
    修的遗产不算特别多,但这些年来投资理财,比较琐碎分散。宁修又是个一丝不苟的性子,对于每一笔遗产都要写清楚来龙去脉和处理方式,力求完美。
    他改了许久,都没注意到顾承泽走进来了。
    顾承泽在宁修旁边站了许久,然后从一众财产列表中单独挑出一项。
    “……一颗星星?”顾承泽忍不住问。
    宁修转头看到他,神色淡淡的,说:“这是我的遗嘱。”
    顾承泽说:“法律规定我不能看吗?再说这是你废弃掉的遗嘱。”
    宁修:“……”
    法律还真没说。
    他想让顾承泽自行回避,没想到顾承泽没有基本的距离感。
    宁修把修改好的遗嘱收起来,然后把废弃的稿纸撕了扔在垃圾桶里。
    他以为顾承泽这样就不会再看了——毕竟顾总这样的身份,怎么合适去捡垃圾桶里的废纸呢?
    没想到顾承泽竟然真的弯下了腰,伸手去够那张被撕成四片的纸。
    弯腰的时候,顾承泽的头很低,几乎要比病床的边沿还要低了。那一瞬间宁修感到不可思议。
    顾承泽这样自傲的人,竟然真的会捡他弃之如敝屣的东西……
    顾承泽把那张纸捡了起来,然后看到遗嘱上的内容。
    那是一个小行星的命名权,自购买之日起,权限还剩198年。而那颗小行星被宁修命名为“顾扬”。遗嘱上写,如果宁修死了,那么这颗小行星的命名权就转移到顾承泽名下。
    现在宁修划掉了转移那一行,改成了捐献给当地的天文协会。
    顾承泽看到这颗星星,心头猛地震颤了一下。
    宁修决定接近他的时候,给他买了颗星星。
    不,是给那个“顾扬”买了颗星星。
    宁修要把它送给自己,是不是承认了自己和他记忆中的“顾扬”是同一个人呢?这代表宁修认可自己了吗?
    ……可宁修后悔了,他不想把这颗星星送给自己了。
    顾承泽的手指把那张纸捏得很紧,皱皱巴巴的,已经破了一道口子。
    顾承泽声音很低,说:“这是我的星星,你为什么要捐给别人?”
    宁修像是觉得好笑,说:“没有人能拥有一颗星星,我只购买了命名权。而且,命名权也在我手里。”
    顾
    承泽说:“它叫顾扬,它就是我的星星。你本来打算把它送给我,这是你给我买的。”
    宁修看着顾承泽,说:“它叫顾扬,你叫顾承泽。就算你们之间有联系,那联系也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断掉了。”
    宁修也没明白,他当时为什么会买一颗星星的命名权。
    这颗星星是在确诊癌症之前买的,钱不多,但是没有实际用途,而且名字不可更改,一点儿也不符合宁律师实用主义的消费观。
    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买了。
    或许他冥冥之中早就预料到什么,知道自己将要去做一件浪漫而没有收益的事情了?
    顾承泽还是有些固执,说:“这就是我的星星!”
    是宁修给他买的星星。
    宁修看着顾承泽,忽然觉得没意思。他看着顾承泽,拿出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如果顾先生真的想要这颗星星的命名权,我可以卖。我不要了。”
    看着宁修的脸,顾承泽忽然意识到,这颗星星对宁修来说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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