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小人今天看见有京城来的人进了县衙,然后县尊在书房里一个人枯坐了半日。“
    耿平正在想事情,门突然被敲响,一个人走进来低声说道。
    此人正是已经升任为县衙最有油水的户房司吏马司吏。
    两人都是李旭提拔的,虽然一个是官,一个是吏,但是因为都用同一个恩主,所以自然就结成了统一战线。
    耿平抬起头来,招呼马司吏坐下,示意他吃西瓜。
    马司吏谢过,很快啃完一块西瓜,这才等着耿平问话。
    “你怎么知道那人是京城来的?”
    马司吏道:“那人虽然是一身行路的便装,但是他头上的遮阳帷帽小人却是认得,乃是京城的妙衣斋售卖的。小人之前去京城公办过一次,正好给家里的婆娘买过一顶,所以认得。”
    “还有,那人进门的时候说了一一句话,正是京城口音,因此小人才会认为他是京城来人。”
    耿平点点头,这个马司吏倒是有点本事,观察的还是很仔细的。
    “那人现在在哪里?”耿平问道。
    “那人进了后衙之后,没多久就出城离开了,连饭都没吃一口,而且一直都遮掩着容貌,显然怕露了形迹。”
    “那县尊现在是什么情形?”耿平又问。
    “县尊枯坐半日后叫人送了一杯茶进去,然后吩咐要准备车驾,明日要出城巡视。”
    耿平眯着眼睛沉吟了起来。
    京城来人,枯坐半日,又要出城巡视?
    这位谭县尊到底要做什么?
    片刻他开口道:“罢了,你且回去县衙,若有什么不寻常之处,尽快来报我。”
    马司吏躬身领命,正要告退,又听耿平道:“用心做事,你的功劳我都给你记着,以后李将军肯定会论功行赏的。”
    马司吏堆出一脸笑容,急忙谢过,转身离去。
    马司吏走后,耿平坐在屋子里沉吟片刻后叫人唤来自己胞弟耿良。
    “老二,你带些人去县城往李家庄的路上巡查,若是遇到有人要去李家庄的一律先扣押下来。”
    耿良憨憨的,问道:“可是有人要害李县尉?”
    虽然他哥现在是县尉,但是耿平却依然把李旭叫做县尉。
    耿平也不在意,点点头道:“只是有这个可能,你去就是了。”
    耿良一拍胸脯大声道:“大哥且放心,若是真有贼子敢害李县尉,我一定早早弄死他。”
    安排好了这一路,耿平又安排了明日跟踪谭澍车驾的人,之后又去了其他各处城门巡视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后这次回到了乡勇大营自己的大帐里。
    作为县尉,他自然是在县衙有自己的小院子的,也就是李旭之前用的那座院子。
    但是李旭临走时交代过他一定要掌握好乡勇营的兵权,所以耿平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一般晚上都在住在军营里面。
    李旭虽然去京城的时候带走了自己的两千嫡系,但是还剩下一千嫡系作为耿平掌握乡勇营的班底。
    依靠着这一千李旭嫡系,还有个人的本事,耿平也算是顺利的掌握了乡勇营。
    虽然没有李旭那样的威望,但是也算是实至名归的县尉大人。
    当然,前提是耿平没有其他的想法。
    若是他有其他的想法,第一个起来反对他的恐怕就是乡勇营的三千乡勇。
    说是乡勇,在经过一系列跟贼兵的战斗之后,又加上李旭的调教和影响,这三千人已经算是关中北道朝廷最大最精锐的一支军队了。
    只不过名义上朝廷的,但是朝廷若想真的调动指挥这支军队,没有李旭的点头基本上是做不到的。
    届时,一旦唐军挥兵南下,这支军队就会摇身一变直接从秦军变成了唐军。
    谭澍虽然怀疑李旭是唐侯派遣混入朝廷的奸细,但是却万万想不到自己觉得可以作为依仗的这支精锐乡勇营也是唐侯的后备军。
    只要他敢有所异动,他谭澍恐怕将会是第一个被唐军擒获的秦国县令了。
    ……
    谁都没有想到谭澍玩了一招金蝉脱壳。
    按照县令出行准备的车驾里面坐着的并不是谭澍,而是他的一个下人。
    谭澍自己在马车出城后没多久就乔装打扮带着两名护卫扮作行脚商人骑着马出了城,在城外转了半天确保后面没人跟着之后才调转马头向北而去。
    如此谨慎,并不是他察觉到了什么危险,而是此行的使命实在事关重大,一旦泄露出去,肯定会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
    届时别说他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就是宋牧这个首辅也会被卷入巨大的舆论漩涡之中。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得不谨慎行事,秘密前往延安府。
    这年头,坐车的舒适性真的赶不上骑马。
    而且延安府多是山地,路途坎坷,坐车还不如骑马来的方便。
    三人三骑提心吊胆的一路向北疾驰了三日,头顶烈日,脚下黄土飞扬,谭澍一个翩翩君子已经变的满身风尘,嘴唇干裂,原本白皙的皮肤都变得粗糙黝黑了不少。
    “现在到什么地界了?还得多远?”
    谭澍勒马停下,摘下挂在马鞍旁的水囊喝了一口,喘着粗气问道。
    “回禀县尊,现在应该进入了洛川县境内,距离延安府城至少还需要五日的时间。”
    一名护卫看了看周围环境答道。
    “还需五日?”谭澍感觉自己都快撑不下去了。
    当官数年,从来没有体验过这般辛苦,而且还只是单纯的赶路而已。
    幸好这三日来一路平安,没有遇到什么山匪强盗,已经算是极其的幸运了。
    抬头看看日头,烈日正毒,谭澍感觉自己再继续赶路的话恐怕还没见到那位唐侯就先给这天气给干倒了。
    “先找个阴凉地歇会,等凉快一点再赶路。”
    谭澍跳下马,钻进了路边的一片小树林,找了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一屁股坐在了树下,不顾形象的敞开衣襟,摘下帷帽扇起风来。
    两名护卫查看了一下周围,没有发现异常,也各自找地方坐下歇息。
    夏日的午后人总是特别容易犯困。
    吃了点干粮,谭澍倚着大树迷迷糊糊的打起了盹,然后竟然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看见李旭一身黑盔黑甲对着自己笑,背后一杆“唐”字大旗猎猎作响。
    不远处跪着一排人,为首的一个赫然竟然是皇帝陛下。
    第二位是一脸惨笑的首辅大人。
    剩下人一一看过去,都是朝中有名有姓的大佬。
    谭澍大惊,拼命的想要喊叫,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
    然后就看见面前的李旭忽然抽出一把长刀,大吼一声:“谭澍,你坏了我的好事,受死吧!”
    眼看着长刀向自己劈来,谭澍大骇,终于大叫出声:“不要杀我!”
    浑身一惊,然后醒转了过来,这才发现原来是一场梦。
    “这几日果然是忧思过甚,才会做这般噩梦。”
    谭澍大口喘气,放松下来。
    只是当他抬头看着前方的时候,却愕然发现不知道自己眼前围着一队黑盔黑甲面色冷漠的士兵,手中的长刀都在指着自己。
    而自己的那两个护卫已经倒在地上,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