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成愣在原地,额头上已冒出细汗。
    “汪成?”
    再度被赵延洵唤到名字,汪成一个激灵,整个人如弹簧一般从凳子上起身。
    扫了一眼旁边的木匣,刚才的荣誉此刻显得格外烫手,可这东西不是说不要就不要的。
    咬咬牙,汪成作了决定,然后往宴席中间走了去。
    只见汪成直接跪在雪地里,叩首道:“王爷,臣有罪!”
    知情者,自然明白了汪成的选择,不知情的人见此一幕深感错愕,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千户段宏也从椅子上起身,来到汪成身边一同跪下,然后叩首道:“臣也有罪!”
    有了段宏这样表态,崔兴安和谭鲁也坐不住了,一个个纷纷起身来到赵延洵面前,参拜之后声称有罪。
    对此赵延洵不感到惊讶,旁边的许洪等人,差点儿被惊掉了下巴。
    这些人在搞什么名堂?
    此时,只听赵延洵问道:“尔等自称有罪,何罪之有?”
    这个问题,问出了旁观者的心思,所有人看向了汪成。
    “为夺第一,臣四人私下商议,集四人之力,推臣为第一!”
    这话一出,可谓群情激奋。
    大家拼死拼活打猎物,本以为公平公正的比赛,谁知汪成几人竟“串联”作弊。
    许洪等人虽然气愤,但眼下有赵延洵在,他们都不敢当场发作。
    正当他们以为,汪成几人会被痛斥严惩时,却听赵延洵道:“本王可有说过,不许你们合力狩猎?可有说过不许交换猎物?”
    这一句话,不但把汪成几人问得愣住,也让周围旁观者听得错愕。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放过他们?
    “本王只说了,所获猎物第一者,可得赐予宝刀!”
    说到这里,赵延洵站起身来,绕过桌案走向汪成几人。
    见他起身,许洪几人也都起身侍立。
    他们心里感到不服,认为是赵延洵偏心汪成几人,他们渴望公平公正。
    来到汪成几人面前,赵延洵语气依旧平静道:“就像指挥作战一样,目的是为获取胜利,只要能获胜……任何办法都可以尝试!”
    这些话,赵延洵是看着汪成等人说的,算得上是对他们的肯定。
    随即他的目光扫向许洪等人,说道:“遭遇强敌,为将者要灵活应变,敢于推陈出新,各部之间密切配合,才是取胜之道!”
    “若非如此,及时各部实力再强,那也是无头苍蝇,一盘散沙……成不了大事!”
    被赵延洵盯着说,许洪几人面露惭色,从这一层面上来说,他们确实是输了。
    “你们如今为百户千户,手下领兵不过数百上千,但往后领兵必是成千上万,当以将帅之能要求自己!”
    “明白没有?”
    许洪等人连连点头,答道:“谨遵王爷教诲!”
    来到汪成桌子面前,打开装有宝刀的匣子,赵延洵把刀拿在了手上。
    只听“噌”的一声,赵延洵抽刀出鞘。
    “确实是一把好刀!”
    赵延洵赞了一句,然后重新将刀归于鞘中,再度走到汪成面前道:“你是第一,这柄刀是你的!”
    汪成托举双手,从赵延洵手中接过赐刀,叩首道:“多谢王爷!”
    返回自己位置上坐下,赵延洵双手虚抬道:“好了,你们都起来吧!”
    “记住本王今天的话,下去之后要多琢磨,真要打起硬仗,该如何调派部下,该如何呼应援兵!”
    “臣等谨记在心!”
    汪成等人返回位置上,事情虽已了解,但仍让他们心有余悸。
    心态如此,此刻面对美味烤肉,他们也觉得毫无胃口。
    正当赵延洵想着,自己该怎么说第二件事时,只见许洪起身道:“王爷放心,臣等必当齐心协力,为王府多建功勋!”
    这本是很平常的场面话,正当其他人准备跟进,向赵延洵大表忠心之际,只听赵延洵道:“为王府多建功勋……王府也不过是一片宅院,饭还是要分锅吃的!”
    在座众人,虽不是长史司和枢密院的老狐狸,但也明显听出话里的不对劲儿。
    什么叫饭要分锅吃?
    “毕竟人有远近亲疏,关系近的自然要走得近一些,你们说是也不是?”
    除了侍卫司几位百户,余下众人的心又开始忐忑起来,他们已经明白赵延洵之意。
    “许洪?你来说说,为何狩猎开始时,要与方胜、高正安、方同走到一起?”
    被赵延洵点到,许洪战战兢兢从椅子上起身,这话他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总不能说,自己四人乃是王府侍卫出身,所以关系相近才同气连枝。
    这样一来,岂不是把段宏等人当做外人,如此便和刚才他刚才所说,要与众人齐心建功自相矛盾。
    “不好说?那本王来替你说!”
    “不就是因为你们四个,都是王府侍卫出身,所以关系相近,才会聚在一起!”
    “反之,汪成四人合力,也是因为他们四人同属兵马司!”
    后面两句话,直接点到了八个人。
    众人惴惴不安,军队本为公器,可他们这些领兵的确有私欲,在此时被点出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们都来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众人寂静无言,今日被连番敲打,这顿烤全羊吃得人极为心塞。
    “臣惶恐!”
    “臣惶恐!”
    好家伙,一时间众人纷纷起身,都道出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扫视众人,赵延洵目光已变得冷冽,这第二个问题确实极为严重。
    军中最忌山头主义,先不说会不会动摇赵延洵的权威,起了山头极易导致内耗,同心协力也就成了一句空话,所以必须要敲打。
    但赵延洵也知道,出现山头根本无法避免,毕竟人总是要要分远近亲疏。
    即便今日,他把出身相同的山头粉碎,后面也容易出现同乡同年,以及上下级的人身依附。
    只有不断补充新鲜血液,外加因势利导,再将冒头者严厉打压,就能把山头控制并加以利用。
    “惶恐?你们惶恐什么?”
    “只要你们多收粮食,多砍柴火,使得府库充盈,饭也是可以分锅吃的!”
    一句话,只要好好做事,有点儿山头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有了今日之事,在场众人必会收敛许多,军中山头趋势也将减缓许多。
    事实上,今日赵延洵本来没想过敲打部下,一切都是他临时起意。
    “好了,都坐下……这羔羊肉都要凉了!”
    可到了这一刻,谁还有心思吃烤肉呢。
    但赵延洵然后他们吃,他们就必须高高兴兴坐在,然后极其满意的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