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按爷说的去做就是了。”
    “奴才明白了。”索额图应下,心知太子爷的心思一贯难猜,既然他这么说那便按照他说的去做就是了。
    胤礽笑了笑,他就怕有人不跳,一跳起来可就有好戏瞧了。
    不出胤礽意料的,不几日胤禩那里就收到了河道总督王新命勒取库银又借寿礼之名上呈孝敬给索额图的消息。
    胤禩看着手里的信,不由得扯起了嘴角,河工、漕运、盐政一向是皇上最为关心下狠手抓的三大政,若是被他老人家知道河道总督监守之盗还牵扯上了索额图甚至是太子,或者说是在太子和索额图的授意下动用河道银子中饱私囊……啧,这么好的机会放过了倒当真是可惜。
    要说胤禩的出身算是这个宫里众皇子中最低的一个了,他娘是辛者库里的戴罪之人,完全是凭着美貌得了康熙青睐,胤禩能顺利出生而没被康熙做掉本身就算得上是个奇迹了,按理说他这样的,应该就该安分守己低调做人灭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才对,可胤禩却全然不是这么想的。
    就因为他出身低下,所以才更要力争上游,太子爷之所以是太子爷凭得是什么?不就是出身和一个当皇后的娘吗?没了这些他能算得了什么?同样都是一个爹生的,凭什么他就该俯首称奴才?胤禩从来都觉得除了出身这改变不了的事实,无论哪方面自己都不输任何人,别人越是看不起他,他就偏越不甘心越要去争,投胎不是他能决定的,但命数,他却决不相信会是上天注定的。
    可以说,因为身份上的差距,胤禩对胤礽的仇视和敌意几乎是从小就扎根在了心中,所以乐此不疲地给他找麻烦添堵期望将之拉落马下取而代之,也是胤禩的兴趣所在和唯一的目标。
    将手里的信伸到烛台上烧了,胤禩想了想,还是觉得照旧推给胤禔去做比较稳当,虽然胤禔的态度有些古怪,尤其那一回在畅春园观澜榭外,他对胤礽显而易见的关心和担忧都不像是装出来的,却不过,胤禩并不相信以他皇长子的身份他会没有争储位的心思,否则他也就不会对长泰下手了,所谓的兄弟情深,到底还是比不过权利的诱惑,这个才是真理。
    不过这一回他得更小心一些才是,决不能再发生像上次那样的事情……思忖了片刻,胤禩提笔写了两封信,分别叫人将之送了出去,之后长吁了一口气。
    一如胤禩所愿,胤禔那里也很快就知道了消息,陈良谟将事情告到了山东巡抚葛思泰那里,葛思泰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做是好,这便先写了信让人送来给了胤禔,向他请示。
    葛思泰与那个被流放了的佛伦是铁一般的交情,当初也同样是明珠的忠实朋党,在吴赫之前也曾担任过川陕总督一职,后因为佛伦第一次被贬之时上奏替他求情受了康熙迁怒,被降了职,而去年又调任到了山东任巡抚。
    这事情说起来是有些奇怪的,当年陈良谟告王新命侵吞河银同样是告到了山东巡抚那里,不过那个时候的山东巡抚是佛伦,而那一次是他为了打击索额图胤礽一党让佛伦做下的事情,扯出陈良谟不过是推了个出头鸟出去而已,这一次,却是陈良谟出动找上的葛思泰告了王新命,一个五品同知告正二品的河道总督,要说背后没有人指使……他敢这么做?
    难道又是胤禩在背后做下的这些事情?
    想到那叫陈良谟的同知也是从吏部外放出去的,胤禔的脸色不由得一沉。
    “爷?您在想什么呢?”
    与胤禔说话的是康亲王杰书的第四子巴尔图,因为同在兵部办差,一来二去就被胤禔给笼络成了自己人,胤禔将葛思泰写的信递过去给他看,巴尔图看了半天,最后问道:“这个叫李又隆的守备也是太子爷的人吗?”
    葛思泰的信上提到陈良谟除了告了王新命,还有一个名叫李又隆的五品守备,既然将他与王新命一块提名了,巴尔图想当然地便以为这个也是与王新命一样依附着索额图的人。
    闻言,胤禔皱了皱眉:“也许吧。”
    巴尔图笑问:“爷打算怎么做?要让葛思泰上奏弹劾王新命几个吗?”
    “不。”胤禔摇了摇头。
    “那爷是打算置之不理,将之压下去?”
    胤禔想了片刻,轻叹了口气:“若是压下去,不就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我没了针对太子爷的心思?”
    “那爷您是想……?”
    “太子爷应当不会这么坐以待毙的,也许一早就知道也说不定,”胤禔说着笑了笑:“葛思泰做个传声筒就够了,既然是陈良谟告的,那就让葛思泰直接帮他转达给皇上就行了,不必与他去抢这个功劳。”
    巴尔图点了点头,又道:“爷,奴才听人说四爷私下里似乎在查八爷的事情。”
    胤禔挑起眉看他:“怎么说?”
    “自从皇上将安亲王的外孙女指给四爷之后,四爷似乎与安郡王、僖郡王他们有过接触,不过您知道的……”巴尔图说着干笑了笑。
    胤禔冷嗤了一声,岳乐的几个儿子,除了那个岳端被胤礽给挖走了,玛尔珲、岳希、务尔占几个几乎都被胤禩给拉拢了去,成了人家家的上门女婿的那个发现自己的亲家全成了别人的人,不郁闷才奇怪了。
    其实对三爷抢了四福晋,八福晋又成了四爷福晋这事,胤禔想来也是觉得很有些好笑的,似乎从他对自己原本的岳父伊尔滚觉罗氏下手开始,就全都乱了套了。
    微眯起眼思忖了片刻,胤禔吩咐巴尔图道:“想办法将八爷之前在吏部做下的事情,还有这一次的……透露一些给四爷。”
    “奴才明白。”
    胤禔笑了笑,这个欠收拾的弟弟也许是太寂寞了,也好,多几个人陪他一块玩才热闹。
    ☆、作秀
    瑞景轩。
    胤礽懒洋洋地斜歪在美人榻上,手里握着本书,心不在焉地看着。
    日子渐热起来,康熙便又率众搬来了畅春园避暑。
    外头阳光明媚,胤礽却没有多少精神,一直到贾应选躬着身进来,低声禀报:“爷,四爷求见您。”
    胤礽懒懒应道:“让他进来吧。”
    胤禛偶尔会来他这里,倒是见怪不怪,奉过茶让人都退了出去,胤禛斟酌片刻,才道:“二哥,我来,是有个事想跟您说。”
    胤礽挑起眉,表示洗耳恭听。
    “上个月皇上派了李光地、博霁、徐廷玺几个与原任河道总督靳辅一块视察黄河工程,后来我听博霁回来提过,现任河道总督王新命私底下似乎有些手脚不干净,先前户部拨下的那十五万两银子,怕是有大半都进了他的荷包里头。”
    胤礽佯装诧异,皱起了眉:“你确定?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事吗?”
    “应该是没错的,这几个人中只有博霁是户部的,他看过河道上的账本,觉得有些出入就私下查了查,这才发现王新命有监守自盗之嫌,不过却也没有声张,回来就先跟我说了,臣弟想着王新命似乎与索额图交情还不错,这才特地来与二哥您说一声,您看这事要如何……”
    胤礽心中暗笑,敢情又是上赶着来表诚意的:“这样,这狗奴才胆子还挺大,河道上的银子也敢动……”
    胤礽说得有些不耐烦,随即睨了胤禛一眼:“这事既然只有博霁知道,四弟就帮二哥这个忙,叫他闭上嘴可好?爷会叫下头那些人尽快把亏空的银两补上。”
    “这个……若是只有博霁知道倒也不是问题,”胤禛说得有些苦恼:“就怕还有其他人也知晓了。”
    “其他人也知晓?”胤礽闻言面露惊讶之色:“这话是什么意思?”
    “据博霁所说,有个叫陈良谟的运河同知似乎也在查这事,而且已经先一步告到山东巡抚那里去了,二哥您知道山东巡抚葛思泰是大哥的人……所以有些不好办。”
    胤礽冷嗤了一声:“又是老大?”
    胤禛小心打量一番他的神色,其实不仅是胤禩,他对胤礽和胤禔的关系也有些好奇,不过同样的他也不信胤禔会放弃与胤礽争储就是了。
    “臣弟也很怀疑,那陈良谟只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同知,为何会敢告河道总督,便查了查他的背景,这一查却发现他……”
    “什么?”
    “他似乎与八弟有些牵扯。”
    这一下胤礽便更加诧异了:“八弟?怎么会是他?”
    “我也觉得很意外,但确实是他。”
    闻言,胤礽微眯起了眸,眼里有了深思之色。
    胤禛看着暗自舒了口气,他就是故意来告诉胤礽这个好八弟做的事情的,就是想让胤礽看一看这一个也是个小小年纪就居心叵测的,先头吏部那些事情不好与胤礽讲,否则胤礽就该怀疑他无缘无故查胤禩是什么居心了,但这一桩,却是一定要让胤礽也瞧一瞧。
    胤禛的目的,自然是要分散胤礽的火力,给他找箭靶子,这样他就不会没事算计到自己头上来,至于胤禩,在胤禛看来只能说是他自不量力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推他出去给胤礽玩,纯粹是他自找的。
    俩人正说着,贾应选再次进来禀报说是施世范来了,胤礽让他进了来,施世范给胤礽请过安,似乎是有事情要禀报,只是见了胤禛也在又有些犹豫。
    胤礽瞥他一眼,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四爷也不是外人。”
    “爷,方才臣收到消息,山东巡抚葛思泰已经上奏将那运河同知陈良谟告河道总督王新命等一干人私吞库银的事情禀报给了皇上,折子已经到了皇上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