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宫里。
    卫皇后拿了牛角梳子站在明熙帝身后替他通头,明熙帝就这样背靠着椅子闭着眼小憩了一会。
    大概通了有小一刻钟之后,才将他的头发重新束起来。
    明熙帝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然后叹道“嗯,舒服。”接着将卫皇后拉到了跟前来,笑呵呵道:“这么多年了,还是你通头通得让朕最舒服。”
    卫皇后浅笑了笑,将手里的梳子交给身边的宫女,柔声对明熙道:“圣上神色不好,是昨晚没有睡好?您不如小憩一会,等晚膳了臣妾再叫您。”
    明熙帝摆了摆手,道:“此时睡了,晚上又该睡不着了。真是年纪大了,晚上越来越不好睡。”
    卫皇后道:“想是国事繁忙,圣上惦记着国事的缘故。”又劝道:“您呀,有些事也不必事必躬亲,该交给大臣们去做的您就放心让大臣们去做。过度操劳,于圣体无益。圣体康安,才是社稷之福。咱们都不比年轻的时候,身体该要注意的还是要注意。”
    这一番话,若是出在别人的嘴里,难免有提醒皇帝年老的意思,却是不敢说的。但明熙帝与卫皇后感情深厚,说话却是没有这么多的忌讳。
    明熙帝笑呵呵的握了卫皇后的手道:“都听你的,都听你的。”说着拉了卫皇后到榻上坐下,又接着问道:“今天老二来吵你了?老三媳妇和老四媳妇怕也没有安生。”
    卫皇后不甚在意的道:“孩子们都是心性外向,贪图热闹。”
    明熙帝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头,说是孩子们,却都是二三十岁的人了。特别是老二,他的儿子都快给他生孙子了,还是闹闹哄哄的不嫌事儿大。
    他的弟弟们为个太子之位在折腾,他母妃的出生低,他自己脑瓜也不行,不好好待在他自己的封地里躲开当个太平王爷,也跑回京城来瞎掺和。
    明熙帝头痛得很,这些孩子们,个个都是不省心的。
    明熙帝叹气道:“一支凤签,倒是闹得朝野内外都消停不了。今日早朝,众臣都跑到谢远樵身边去凑热闹去了,他一个大理寺少卿,现在倒比六部阁老还红。”
    宫女端了茶水上来,卫皇后一边认真听着,一边从宫女手里接了茶碗,递给明熙帝,道:“春天容易阳火旺盛,圣上用碗百合莲子汤吧。”
    明熙帝接过来小喝了一口,接着想到了什么,又问明熙帝道:“今天阿昭也进宫来了,他是对谢家那个小姑娘也有想法,跟你求旨意来了?”
    卫皇后叹了一口气,却没有直接回答明熙帝的话,而是道:“圣上,昭儿是嫡子,他自小儿也心气高,若说他对储位没有什么想法,那都是臣妾骗您的。”说着脸上的神色微微敛了敛,带了两分严肃,接着道:“但是我生的孩子我知道,他还没有这么没出息,指望着靠女人来实现他的愿望。”
    她说话的时候用了“我”字而没有用臣妾。
    明熙帝听完放下茶碗,点了点头,道:“朕知道了。”说着又哼了一声,道:“他要是真为一个凤签之名,就跑来求娶谢家的那个丫头,朕打爆他的头。”
    卫皇后笑了笑,道:“这么多孩子里面,昭儿是最像您的,圣上心气高远,昭儿又岂会差了。”
    明熙帝没再说话,打了个哈欠。
    卫皇后见他累了,便让人将榻上的小几和茶碗都撤了下去,拿了个迎枕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扶着明熙帝躺到她的膝盖上。
    明熙帝闭上了眼睛,卫皇后便伸手替他按揉着太阳穴,又一边闲谈道:“昨日南宫也进宫了,她问臣妾,能不能让驸马爷也在朝中找点差事来做。朝堂中的事情,臣妾也不懂,便跟她说先问问圣上的意思。”
    南宫公主的驸马堂邑侯冯珉除了身上有个爵位,任着驸马都尉的虚职,在朝中并没有其他的差事。
    明熙帝听着眼皮动了一下,仿佛像是在皱眉,但眼睛依旧没有睁开,道:“让她歇了这份心吧,冯珉这个人没有什么本事,就适合待在家里老实当个侯爷。朕给了他差事,他要是弄出大错来,朕是杀他好还是不杀他好。”
    卫皇后道:“那臣妾就将南宫叫进来好好劝劝。”
    明熙帝点了点头,接着想了一下,拉过卫皇后的手,道:“你也歇一歇。”然后包着卫皇后的手转了个身,又接着道:“还是朕将南宫叫进来说吧。”
    南宫虽然自小养在皇后膝下,但毕竟不是亲生。皇后生的平阳的驸马在朝中办着重要的差事,她的公公又是五军都督府中军都督,让皇后去说,难免让南宫觉得皇后偏心亲女,对她生怨。
    卫皇后道:“都是圣上的孩子,也不必太厚此薄彼,圣上若是不能用冯珉,那便对南宫的两个孩子多照顾些吧。”
    明熙帝知卫皇后一向心软,拍了拍她的手,接着又道:“朕给平阳的丹阳封了个县主的爵位,那就照着丹阳的例子,给南宫的令仪也封一个县主的爵位吧。正好令仪也到了许亲的年纪,面上也好看些。”
    卫皇后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明熙帝顿了一会,又说起另外的事,道:“太子妃不是想让询儿娶了她娘家的侄女,英国公府是开国公爵,英国公又在朝中任着重要差事,门第也配的上皇家。东宫和英国公府若都有结亲的心思,便依着她吧。只是赐婚的圣旨可以先下,先将亲事定下来,成亲倒不用这么急,先让人多教导张家大姑娘几年,养养性子。”
    说着皱起了眉头,道:“当初阿昭的婚事就是定的太急了。”他对曹氏,至今都是有些不满的。
    卫皇后道:“也不用咱们派人去教导,免得让小姑娘家的心头惶恐。她母亲自己就是出身名门,臣妾将她叫过来示意一番,英国公夫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这些都是皇后的事,明熙帝也不管得太多,但毕竟怜孙的心思占了上风,又说起道:“张氏模样生得不好,给询儿多挑两门侧室,免得亏了孩子。家世不用太挑,只要人老实本分,模样长得好就成。”
    卫皇后没有说话,手覆在明熙帝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