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0节

  脸上写满了浓浓的仇恨,阿赖扬恨不得将唇边的雨水嚼碎了。
  “你以为我是拉西……那条吃里扒外的狗吗?老子叫阿赖扬!老子是帝国的军神!”
  戈帕尔绝望的看着他,嘴唇颤抖着。
  “可是帝国……帝国它已经……”
  那声“亡了”淹没在了雨中。
  他的心中也充满了不甘。
  如果能堂堂正正地打一仗倒也罢了,可到如今他们却一直败在自己人手上。
  从金加仑港开始就是如此。
  如果迪利普亲王不草包成那般模样,陷在城里被那个拉西打的晕头转向,他们就算得在那帮刁民的手上吃些亏,也不至于被赶进永流河里游泳。
  那是他一生的耻辱。
  也是整个灰狼军的耻辱。
  阿赖扬知道自己的参谋还想说什么,却根本不想去听了。
  过了半晌,他却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忽然长叹了一声。
  “你走吧。”
  “我……”戈帕尔愣住了,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阿赖扬沉默了一会儿,语速平缓的继续说道。
  “不管你去北边还是南边,我都不会拦你,以你的才华做将军困难了点,但干个参谋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说着他看向了远处的战壕,像是说给戈帕尔,又像是说给他自己。
  “你们跟了我这么久,赌了全部的身家,无非想博个功名,荣归故里。可如今这功名也没了,许多弟兄还落了一身的残疾,被逼的去造反……我再留着你们就说不过去了。”
  “你带着剩下的人走吧。”
  滂沱大雨中静悄悄的,只有雨水撞击泥土的哒哒声响。
  戈帕尔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的将军的背影,一时间说不出话。
  他猜到了他准备干什么,却不知该如何阻止他。
  而就在这时阿赖扬再次暴喝了一声。
  “滚啊!!”
  “是!”
  戈帕尔声嘶力竭地大吼着领命,咬着牙从泥泞的土地上爬起,一步一回头地挪着腿踉跄地走向了军营。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也模糊了阿赖扬。
  “哗啦——”
  雨下的更大了。
  四处都是风声雷声的咆哮,一如两百年前的末日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没。
  不知在雨中站了多久。
  恍惚中,阿赖扬的视线透过了雨幕,看见了许多人影。
  那些人静静地站在战壕外,站在雨雾弥漫的村庄废墟上,就这么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阿赖扬瞪大了眼睛,那些人却又消失不见,直到雨水再一次模糊他的视线,他才又重新看见。
  这一刻,他才恍然想起那些人都是谁。
  他们正是死在州界上的冤魂……
  他们来索命了。
  向他。
  还有向他守护的帝国。
  “哈哈哈哈哈!”
  阿赖扬忽然笑了。
  他仰面朝天,狂笑了许久,忽然拔出了自己腰间的配枪。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鬼……
  他以前还以为那是闹着玩儿的呢。
  “我诅咒你……”
  阿赖扬的面孔狰狞着,打开保险,抵住了自己的下颚。
  “拉西……”
  “还有你们所有人……所有的乱臣贼子……你们都不得好死!”
  “就算是化作厉鬼,就算永世不得轮回……我也要把你拉进地狱!”
  “我在那里等着你!等你特娘的下来陪老子!老子要和你真刀真枪的再干一仗!!!”
  天上忽然响起了滚滚的闷雷。
  仿佛蒙天所昭,阿赖扬发出了最后的一声怒吼,接着猛地扣下了扳机,写下了“忠诚”的最后一笔。
  “砰——!”
  火光闪烁,他轰然倒地。
  在那意识坠入深渊的前一刹那,他模糊地记起来,自己麾下的某位万夫长好像就是这么死的。
  当时他只觉得惋惜,那人本没必要死,可现在想想,看不清的好像是自己。
  很久很久以前,他的双腿便已经埋在了红土里,只是迟迟没有下葬。
  或许,他早该死了……
  ……
  暴雨下了五天五夜,直到第六天的清晨才稍稍停歇。
  不过,今年的猛犸州却不像往年,塔桑河虽然泛滥了一阵,却也没让整个州的东南部变成一片泽国。
  拉西是个有借有还的人。
  虽然他把炸河堤的事儿扣在了死人脑袋上,但这个烂摊子他还是收拾了的。
  自从推行了劳务出口的政策之后,猛犸州当局用从西帆港买来的水泥,在塔桑河上修了一个更大的、且装有发电机的堤坝,并参考联盟水文地质专家的意见规划出了专门的蓄洪区。
  原来的河堤是属于贵族们的私产,而如今的这座河堤将服务于猛犸州所有人。
  除此之外,当局还通过一条条灌溉渠,将灌溉的区域从原本属于贵族的土地上,拓宽到了各个用于安置流民的村庄。
  即便月族人抵抗军的元老们对他的行事风格并不喜欢,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确实是某种意义上的能人。
  他是有在用具体的方法解决具体的问题的……
  军营中。
  冲锋队的队长沙瓦揭开门帘走进了营帐,看着面俯视着地图的拉西禀报道。
  “灰狼军撤退了。”
  拉西没有任何意外。
  如果不是这场雨下的太久,他部署在边境上的五个师说不定已经将对面给围了。
  “他们去哪儿?”
  沙瓦低声道。
  “南下了……”
  南下……
  居然南下了。
  拉西愣住了半晌,心中忽然一阵惆怅,看来这阿赖扬对自己确实讨厌极了。
  南下是下下策。
  无论是投猛虎军还是取马州自立,都没什么前途,甚至还不如去向西投婆罗国赌一赌阿布赛克的心胸和气量。
  虎州一面临海三面都是强邻,根本没法打开战略空间。
  那里的位置决定了,当地的军阀做的再大也只能当个山大王,而一山是不容二虎的。
  如果他在阿赖扬的位置,一定会北上投靠自己,也只有自己会重用他。
  毕竟月族人抵抗军并非铁板一块,哪怕从制衡的角度来讲,自己收留他也是有好处的。
  看着眼神惆怅的拉西,沙瓦沉声继续说道。
  “另外,我们在边境上抓到几个灰狼军的逃兵,根据他们的说法……他们的将军死了。”
  “死了?!阿赖扬?”拉西错愕地看着他,上前两步抓住他的肩膀,“怎么可能?!他是怎么死的!”
  看着一脸急切的长官,沙瓦苦笑了一声,摇摇头说道。
  “……不知道,只听说是自杀。”
  拉西松开了他的肩膀,两眼茫然,愣在了原地许久。
  片刻后,他终于回了魂似的,看着自己的部下说道。
  “传下去,阿赖扬死于轰炸,这场仗是我们赢了。”
  “那家伙不是个好人,但是个可敬的对手……给他降半旗。”
  自杀太丢人了。
  那家伙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毕竟是和自己打了大半年的对手,他想给他找回一点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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