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肆在外头看了许久放炮, 乒乒乓乓,热火朝天, 炸的陇原城里的老旧房屋摇摇晃晃。炸的荀肆一颗心乱糟糟的。从街这头走到那头,将陇原城的鞭炮都看遍了,也不愿回家。
    那会儿从京城走的时候,二人都说了那样伤人的话,当她回头看后宫那一眼之时是真的以为一辈子见不到他了。这会儿他来了,面带笑意坐在她家中,与阿大阿娘闲话家常,好似那些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北星见她不言语, 小声问她:“万岁爷没为难您吧?”
    “他敢。这里是陇原又不是后宫,敢为难我就砍了他脑袋!”
    北星慌忙摆手:“祖宗诶,当初闹的还不够是怎么着, 这会儿说这种话教旁人听到, 不定又出什么乱子了。”
    “听到就听到。”荀肆脚尖磕着地上的雪, 使起了小性子:“听到了能拿我怎么着?无非是说一些戳人心窝子的话, 再不济就做些糊涂事。不理他就是了。”
    “谁要砍我脑袋?”
    北星一听这声音,浑身汗毛立了起来, 慌忙跪下不敢抬头。云澹却不看他, 含笑看着荀肆:“荀将军要砍我脑袋?”讲完这句又看向跪在地上的北星:“北星公公如今说话嗓音倒粗了些。”
    北星一听这话,忙将头藏的更严, 心道完蛋了,这若是被万岁爷发现了,可是掉脑袋的事儿。
    荀肆一听这话, 上前挡在北星前头,抬腿踢他一脚:“这么不识趣,别挡着万岁爷看放炮, 快滚吧!”
    “别,在外头也别叫万岁爷了,是吧,北星公公?”这“公公”二子音重了些,吓的北星魂飞魄散,捏着嗓子回了声:“是。”
    “那就甭跪着了,起吧!”云澹叫北星起来,见荀肆还挡在他前头,又有心逗她,于是绷起脸:“肆姑娘挡着我与北星说话了 。”
    荀肆见他阴阳怪气,一颗心提了起来,不情愿站到一旁,只见云澹的眼自上而下打量北星,最终落在北星腰间,而后笑出声:“回来后张罗成家了吗?”
    “北星成家,那不是害人家姑娘吗?”荀肆见他意有所指,拦住他话头。
    “怎么就害人家姑娘了?是不能圆房还是不能生子,或是养不起?”云澹一本正经问道。
    “他…”荀肆想说他是太监啊,可是猛然住了口。云澹话里有话,她咬着嘴唇看着云澹:“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云澹反问她。
    “知道北星…他…”荀肆这会儿脑子是真好使了,眼前人眼底忍着几分笑意,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他知晓北星是假太监!“是!我骗了皇上!北星没切!”荀肆梗着脖子,这会儿心里最有底气了,反正这是在陇原,他可动不了北星,大不了将他绑了一路押回京城去,往后不许他再来。
    “哦…”云澹点头:“原来北星不是公公啊…”
    荀肆发觉这才多久不见,这厮竟变得这样狡猾。他明明什么都知晓,却什么都不说,设好了一个圈套要你自己跳进去。他云淡风轻几句,你便什么都招了。这只老狐狸!!云澹见荀肆脸拉了下来,忙见好就收。清了清喉咙对静念说道:“给北星吧。”
    “是。”静念憋着笑意走到北星面前,缓缓从衣袖中拿出一张银票放到北星手中:“皇上说既然不是公公了,往后就要成家了。赐白银千两作娶妻之用。”
    北星感觉自己白捡了一颗脑袋,带着全身全尾的身子进宫再出宫,被皇上知晓了还落下赏赐的人,怕是大义头一个了。不由自主看了眼荀肆,后者则头一点:“拿着。”
    “奴才谢…您。”北星接过银票,小心翼翼折了收起,而后胆战心惊站在一旁,等云澹发落。云澹却看向荀肆:“你阿大叫你回去吃饺子守岁。”
    “哦。”
    荀肆这会儿被云澹搞的丈二和尚一般,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缓步跟在他身后。云澹故意走的慢些,发觉她并不跟上来,便止了步子回身看她。眼前人小脸儿绷的紧紧的,见他止了脚步便也停下,不仅停下,还后退一步。
    “你有没有话要问我?”云澹见她不开口,只得先开口道。
    “你干嘛来了?”既然他起了话头,荀肆自然要问。
    “听说你要嫁人,过来瞧瞧。”
    “这下瞧过了,劳烦赐点嫁妆,这样我嫁去北敕也不至于受人白眼。”
    这话说的着实有些气人了。云澹死盯着她,慢踱两步到她跟前,食指刮过她鼻尖,而后笑出声:“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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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念听到云澹的笑声,拉着其余人走到巷口,留他二人说话。云澹见荀肆大眼睛忽闪,显然不懂他在说什么,于是正色道:“你休想嫁别人。”
    荀肆的心头滴了一点蜜,微微的甜。却还嘴硬:“你管不着。”眼却不敢看云澹,他生的真好,在破败陇原的夜色下闪着温润的光,令人心发慌的光。
    云澹也不与她斗嘴,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就管。”而后速速转身:“再不回去饺子凉了。”
    “哼!”
    荀肆这人打小与人干架也不记仇,哪怕头一天打的头破血流,第二天也就过了。她离开京城之时那么伤心,这会儿也不记恨他。无非是像小孩子一样,不愿轻易让人看出自己低头,表面与他作对,心里早已原谅他了。云澹却不怕她看出自己低头,偏过头看她。她轻减了下来,不似从前那样软糯,却是另一种好看,令人入眼入心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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