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休书,黑纸白字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最后立约人签字就是龙孝羽的亲笔字迹,她还有什么好怀疑这封休书不是给她的?
    慕梓灵重新又将目光落到手中的黑纸上,大脑还钝钝的有些发懵。
    她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也共同经历了那么多生死磨难,她自然不会因为此刻这一张比真金白银还真的休书,直接就认定他是不要她了。
    只是,她就是想破头皮也不会想到,“休书”这种在他们生活里是绝对禁忌的东西,有朝一日,她会从他手中轻轻松松毫无预兆的就拿到了。
    确切的说,她是万万想不到龙孝羽会立休书给她。
    想想之前,别说她能提有关这类的话题了,就是偶尔不经意开个玩笑说要和他分开什么的,他都暴躁得一副要杀了全世界的样子。
    可是现在……这一纸不仅有他亲笔签字,还有盖有皇印的休书,不是玩笑,更不是造假,而是他确确实实要休了她。
    慕梓灵不知道自己此刻该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龙孝羽,她只能尽可能的压下自己心中不断窜起的小火焰,尽可能的让自己在他面前面无表情。
    迟迟没有等来龙孝羽的回应,她换了个说辞,又一次出声问:“龙孝羽,你这是要休了我吗?”
    明明没想着隐瞒她,也明明想好了要怎么跟她解释,可此刻,面对慕梓灵又轻又淡的一句质问,一向静冷自持的龙孝羽,心中竟是没由来地慌了:“不是……慕慕,这就只是一张纸,不当真……”
    只是一张纸……
    慕梓灵也很想就这么认为,拿在她手中的纸就只是一张普通的纸而已,但偏偏,这张纸是黑色的。
    黑色的休书。
    在加洛国有这样一个风俗规矩,用黑色宣纸写下的一纸休书,不仅仅只是一张夫妻解除关系的文书证明,更是一张夫妻二人决绝的离异死契,意为解除关系的夫妻二人至死都不能再复合。
    休书就休书了,还立的黑色休书……
    这男人是铁了心,这辈子都不想跟她过了是吧?
    越想,慕梓灵心中就越火大,她将手中被她拽得有些拧巴的休书明晃晃地亮在龙孝羽面前,开口的声音夹杂了几分咬牙切齿:“不当真?你敢说这上面立约人的签字不是你亲手签的?你敢说这张盖了皇印的休书是假的?你敢说这一张如假包换的休书要休的人不是我?”
    其实在看到这休书上面印有皇印的时候,慕梓灵就有一瞬间想过,龙孝羽是在宫里被龙孝南给威胁了,才迫不得已签下这休书,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可能。
    龙孝羽是谁?他又何曾受人威胁过?
    所以,若他不是被威胁,也不可能是他的本意,那么这一纸童叟无欺的休书,指不定就是他随便拿来应付龙孝南的伎俩。
    如此,她本该是要理解他,不该跟他计较的,可看到这样一封另类的休书,慕梓灵心底就是分外恼火。
    原本想着要以怎样最好的方式来解释的龙孝羽,顿时被慕梓灵这一连三问,问得心更加慌了。
    却没等他出声解释什么,慕梓灵直接将那张已经拧巴得不成样的休书胡乱塞到信封里,又顺理成章的将信封揣进自己的衣兜,然后她看都没再看龙孝羽一眼,寒着一张脸进了寝殿。
    龙孝羽在原地微愣了下,才蓦地抬脚跟了上去。
    然而——
    “砰!”
    一声巨大的关门声,直接将龙孝羽阻隔在了门外。
    伴随着震声响的关门声落定,龙孝羽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他急忙抬手敲门:“慕慕,你开开门,听我解释,那休书是真的,但没有要给你……”
    他话音未落,面前的门忽然打开。
    寝殿内照明的光一下洒了出来,照得龙孝羽眼前一亮,心中也是一亮,却谁知道,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进门的动作,一个枕头忽然冲着他迎面砸来。
    虽然枕头是软的,但瞧那飞来的力度可一点也不轻,龙孝羽微微侧了下头,随手一抬,接住了迎面砸来的枕头。
    哪知,在他接下枕头的同一瞬间,面前才敞开不过一秒的门,又“砰”地一声,重重地关上了。
    紧接着,里面传来了慕梓灵不温不火的声音:“休书我收下了,顺便恭喜你,你自由了。”
    恭喜你,你自由了。
    自由?
    一向理解能力极强的龙孝羽,将这两个言简意赅的字眼在脑海里盘旋了一圈,才堪堪理解过来其中意思。
    自由个屁!
    龙孝羽心底的暗咒还没落定,慕梓灵的声音又冷飕飕地传了出来:“休书是你立的,为了公平,你得净身出户,从现在起你爱上哪去上哪去,就是休想再进我的房,睡我的床。”
    龙孝羽这会儿彻底慌了。
    有史以来头一回吃闭门羹,还一连吃了两次,他非但没敢有一点脾气,还低声下气地认起了错:“慕慕,这事是我思虑不周,是我错了,你要怎样我都可以,就是别生气,别赶我走……外面天这么黑,还这么冷,你先把门开开,让我进去好不好……”
    若换做以往,别说挡在龙孝羽面前是一扇门了,就是一堵墙,他一个抬手间也就没了,可眼下这情形,别说他敢用暴力手段直接把门给踹了,就连这会儿敲门,他都没敢太大声的敲。
    奈何无论龙孝羽怎么主动承认错误,怎么讨好卖可怜,屋内都再没有任何动静传出。
    很快,屋内熄了灯。
    龙孝羽乱了方寸的内心世界也跟着暗了下来,寂静了下来。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始终在门外没挪动半步的龙孝羽,凭着自己敏锐的耳力,听到了屋内传出了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小女人终于睡着了。
    龙孝羽没有片刻停留,当即就抱着枕头,一个闪身,从不远处一个半开半掩的窗户口窜进了寝殿。
    ……
    龙孝羽悄无声息地来到床边。
    偌大的床上,小女人的睡姿不怎么雅观,有点狂野派,应该是她睡前故意摆出来的姿势。
    只见她整个身子四仰八叉的占据了床的大半位置,简直一点容身之地都没有给他留。
    龙孝羽轻叹了一口气,弯了身,小心翼翼地将她狂野叉分的手脚摆好,又拉了被子,给她盖好。
    睡姿狂野的小女人睡得温顺了,床也有了一点容身空位,这就已经很满足的龙孝羽,将随手带进来的枕头搁在床头,然后宽.衣,躺下。
    哪知,在龙孝羽刚躺下床,正要伸手将他哄了一晚都没能哄好的小女人搂进怀里的时候,忽地就有一只带着浓浓气焰的脚丫子踹向了他……
    祈王府里,断断哄不好自家小女人的某人今夜注定无眠。
    深秋的夜,徐徐吹拂的冷风有些寒凉,又有些刺骨。
    宫门外,抱坐在车辕上瞌睡得并不怎么安稳的青凌,身子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她陡然惊醒。
    青凌睁开眼,眼前早已是一片漆黑的夜色。
    天都这么黑了,师兄和嫂子怎么还没出来?
    青凌一边纳闷地想着,一边跳下马车,冲着宫门前走去。
    问了宫门守卫后,青凌才得知宫里的宴会早已经结束散场了。
    “你确定里面宾客都走光了?”青凌怎么都不信慕梓灵他们会丢下她就这么走了,她再三向守卫确认:“祈王和祈王妃也都走了?”
    知道眼前这位面生的姑娘和祈王还有小六王爷有着深切的关系,守卫不敢隐瞒:“回姑娘,祈王殿下和祈王妃确实是走了,他们就是从这宫门离开的……”
    看守卫样子一点也不像在说假话,青凌心情有些失落地返回马车。
    上马车前,青凌又扭头看了一眼身后一片灯火通明的皇宫,心中忽然就涌起一股子难以言喻的落寞和孤独。
    本来今天她满心期待的来皇宫,没有见到那人也就算了,竟连师兄和嫂子都丢下她一人走了。
    “唉。”青凌幽怨地叹了口气,从来都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她,很快就重拾了心情,一脚跳上马车。
    就在这时,马车的另一头忽然窜出来一个大活物,确切的说是一个浑身发着荧光的大怪物。
    青凌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抬脚踹了过去。
    也不知青凌这一脚用了多大的力,那怪物被她这一脚踹得一下倒地,又嗤嗤嗤的在原地回旋滚了好几个圈,愣就是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哎哟~小师妹,你能再狠点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站在车辕上惊魂未定的青凌,神色微愣了下,然后她定睛冲着地上还在原地打转的发光怪物看去:“龙孝泽?”
    “是我是我,小师妹,快点,帮我拉起来,我要晕死了。”龙孝泽躺在地上连连哀嚎。
    青凌听到他的呼救,本能地抬脚,但想起之前两人闹的不愉快,她顿时就止住脚步,冷冷出声:“你来干什么?”
    在地上扑腾了好一番,都没能扑腾起来的龙孝泽,偏着头哀怨地朝高高站在车辕上的青凌伸出一只有猪蹄一般粗的手:“你先帮我起来,好吗?”
    青凌冷眼旁观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跳下马车,将龙孝泽从地上弄起来。
    伴随着龙孝泽站起身,一股子腥味充斥进青凌的鼻息,连带着她刚刚拉起他的手都没能幸免。
    手心滑滑的,又腥又粘。
    青凌嫌恶地皱皱眉:“你身上是什么东西?粘乎乎的,好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