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众人议论,谢令鸢心想,原主啊,你那洋洋洒洒、字字珠玑,绝对语惊四座,写法对偶顶针,平仄抑扬顿挫,气势惊天动地,qíng愫百转愁肠,典故学富五车,内涵韦编三绝的祝酒辞,终于是可以派上用场了。
    不枉你特意动用丽正殿的私账,从外面搜罗了那么多孤本,我一定会让你死得瞑目的。
    她坐在德妃的席位上,听着她们或恭维或打趣,目光在人群中略过,观察其他妃嫔。
    八夫人中,贵妃自不必说。淑妃二十出头的模样,圆圆脸,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是礼部尚书陶虔之女。贤妃出身大世族沈氏,看上去老成持重,似乎有二十五六了,手腕上挂着一串佛珠,眼睛如深潭千里,看不到一丝光,十分清静无为的样子。
    目光扫过搔首弄姿的丽妃,接下来是九嫔。
    钱昭仪看到德妃的目光扫来,脸色卒然一变。想来那日被扔到天上,差点碰触房梁的心理yīn影犹在。谢令鸢朝她温柔一笑,她便一怔。
    片刻后,谢令鸢看到,自己的星盘上,居然收到了来自【天府星君】的一点声望
    谢令鸢现在可以基本确定,钱昭仪此人,大概是有一点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自己的声望竟然全是吓出来的。
    白昭容安静跪坐着,见谢令鸢望过来,回以淡淡一笑,唇角浮现小小的梨涡,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清美。
    林昭媛坐在白昭容一旁,眼睛三分之二是眼白,也是漂亮的,却总觉得有点刁蛮难惹。尤其她看向谢令鸢的眼神,不知为何,总觉得其下隐藏着深邃敌意。
    武修仪正捏着嗓子咳嗽,她长得十分英气漂亮,额心的紫藤花钿更是勾勒出几分宛然。可惜摊了个羸弱身子,不一会儿便有些气喘,面色虚如白纸。这样的人儿抱起来当是十分容易啊。
    谢令鸢心里甫一冒出这个念头,就开始了叹息。究竟造的什么孽,她现在看着美女,就想着要怎么抱她们??
    当年在娱乐圈撕得水深火热的豪qíng,仿佛已经是上辈子了。
    只但愿皇后不是九星之一,毕竟让一国之母的皇后,抱着德妃的大腿跪地唱征服,谢令鸢会觉得整个晋国都被她祸害了
    众妃嫔商议了半晌,皇后似也疲惫了,便点了清商署出身的白昭容,叫她与钱昭仪一道筹划御宴献艺之事,便推说倦了,散了众人。
    。
    谢令鸢跟着众人行告退礼,跨出门槛时,在美女如云中,一眼又瞅到了武修仪。
    一来武修仪个子高,比谢令鸢还要高,又不弯着膝盖走路;二来她英气漂亮的脸,和弱不禁风的身子,实在是对比反差太qiáng烈。
    谢令鸢早盯了她很久,一时jīng神大作,磨刀霍霍。
    其他妃嫔路过,见德妃目露yín光,大骇之。
    谢令鸢思忖着,武修仪所居住的储秀殿,距离中宫和紫宸殿都比较远,往储秀殿的方向,人是越来越少的,遂几步追上前,轻声唤道:修仪妹妹~
    武修仪是后宫里年纪最小的妃嫔之一,今年只有十六岁,叫一声妹妹不为过。
    武修仪还未回头,她身边的贴身丫鬟先开口了,声如洪钟,气震山河见过!德!妃!娘!娘!
    谢令鸢差点被震晕过去。
    她一边拍着耳鸣的耳朵,一边想,这武修仪是怎么回事,自己嗓门难听就罢了,还带了个声如洪钟的宫女在身边,这简直是讨人嫌的节奏啊?随便谁都不想上前跟她们说话了,一个辣耳朵,一个震耳朵!
    就连体弱多病的武修仪,都被这一声大嗓门震得头晕,蹙眉教训道:听音,你又忘了收敛。这宫中可不比沙场,惊扰了贵人,本宫也保不得你。
    听音慌忙跪下请罪:惊扰了德妃娘娘,奴!婢!有!罪!
    谢令鸢再次捂着耳朵,心道这丫鬟名字取的可真应景。
    武修仪轻咳两声,娇喘微微:娘娘恕罪,听音的父亲乃是军中传令官,听音自小跟在校场,习惯了在六军中传令,经常收不住嗓门的。
    谢令鸢刚从听音的大嗓门里缓过来,又被武修仪的沙哑嗓音再一次伤害她翻着白眼想,你们别说话,本宫就算你们将功折罪了。
    阳光晴好,二位妃嫔身姿绰约走在前方,宫女内侍识趣知礼地慢了几步,跟在后面。谢令鸢先起了个话头:不知修仪妹妹御宴上打算献什么才艺?方才她观察得清楚,其他妃嫔兴高采烈,唯有武修仪静不做声。
    武修仪闻言轻咳一声:臣妾不才,就献一曲歌,唱家父在边关听的民谣《张女从军行》好了。
    就这嗓子谢令鸢嘴角抽动,正习惯xing想说那真真是极好的,差点咬了舌头,硬生生转折道:想来陛下是会喜欢的。修仪妹妹涉猎甚广,这曲本宫都未听过呢。
    她记得武修仪是出身怀庆侯府,家中世代将门,果不其然,提起这些,武修仪才仿佛有了点兴趣:姐姐闺阁之秀,饱读鸿儒诗书,这些边关歌谣是士兵编唱的粗鄙调子,您没听过也是正常。比起沙场殉国的悍妇将军,我们女子还是喜欢听花间小令拍按香檀,更为美妙。
    不知为何,谢令鸢总觉得她话里有一抹极淡的讽刺。她转而笑笑:这可不见得。若没有将军沙场殉国,又何来女子花间小令啊呀!
    她正与武修仪言谈甚欢,忽然脚下一崴,惊呼一声,就往一旁武修仪身上倒去,慌忙伸出手!
    要抱上了!
    说时迟那时快,武修仪轻巧地后退一步,避开了德妃突如其然的怀抱。她的宫女听音眼疾手快,上前托住德妃,才不至于让德妃摔倒在地。
    几个宫女上前,谢令鸢被宫女扶正,武修仪一脸关切地迎上来:娘娘无碍吧?怎的路都走不稳了?
    这要让谢令鸢走正儿八经的宫斗模式,她现在已经端出了德妃的架子,要呵斥武修仪了。眼见德妃差点摔倒,武修仪不但不相扶,竟然还躲让开,此等行径,不但是对德妃不敬,还没有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然而,想到天道给她的奇葩任务,谢令鸢也只能含恨一笑:今儿妖风太大,本宫方才被chuī倒了,倒是终于体会了修仪妹妹弱不禁风的感觉哎呀!
    她正说着,左脚绊右脚,惊呼一声,又朝武修仪身上扑去!
    说时迟那时快,武修仪轻飘飘地往前大跨了一步,避开了德妃一鼓作气再而衰的怀抱。她的宫女听音又眼疾手快的,把谢令鸢给拉住了。几个宫女涌上前,慌忙请罪。
    谢令鸢再度被武修仪的宫女扶正身子,她磨了磨牙,皮笑ròu不笑:本宫今儿换了双新鞋子,穿着怎么也不利索,你看,说着又差点摔倒了。不过武修仪真是让本宫惊讶,步子这么大,身手颇为利落啊。
    武修仪眼神闪烁,以宫扇掩面,屈膝行礼道:娘娘过誉了,臣妾方才恰好腿有些抽筋,往前伸了伸筋骨,是以碰巧罢了。
    她一边说着,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làng
    德妃一路上百般试探,难道自己的伪装,被她看出来了?
    武修仪正惊恐地反思是不是自己漏了陷,谢令鸢已经瞅准了她忐忑难安的模样,gān脆霸王硬上弓,再次张开博大胸怀,迅速把她往自己怀中一揽!
    又抱了个空。
    谢令鸢低头,武修仪正蹲在地上,捂着肚子,蹙眉如西子般呻吟:臣妾今日葵水,实在腹痛难耐
    谢令鸢:你就让我抱一抱,好么。
    她心里犯起了嘀咕,这武修仪说是体弱多病,然而自己几次想抱她,都被她各种轻巧而不动声色地躲开,身手极为伶俐,究竟是碰巧,还是扮猪吃老虎?
    自己这一路走得东倒西歪的,没理由次次都给武修仪躲了去吧?
    在宫道众目睽睽之下,屡次qiáng行霸王硬上弓,自然是不妥。想到这里,谢令鸢声音沉下来,以德妃的口气发号施令:本宫那里有太医局制的huáng芪红枣丸滋补气血,还有真腊国进贡的大海子,可以清咽润喉。武修仪就跟本宫去一趟丽正殿,品一品丽正殿的顾渚紫笋,本宫也有些话想叙叙。
    她一边说,一边给身后星使使了个眼色。星使得了她暗示,二人心有灵犀,迅速先回丽正殿布置去了。
    谢令鸢心中充盈着势在必得萧怀瑾不准她和后宫嬉戏,她就关了丽正殿的门,小黑屋里,想方设法也能抱到武修仪!
    德妃的话说的极为客气,倘若推了就是不识好歹了。武修仪还想说什么,谢令鸢危险地看了她一眼,她只得轻轻叹气,行礼道:如此,谢娘娘美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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